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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和尚突然向小寡妇扑过来,小寡妇刚想反抗,而衣裾已经紊乱。于是,两人光着身子搂抱在一起,小寡妇脸上一派平和。
和尚的男根如巨松盘根错节,他脸上露出惊惧而喜悦的神色,伸出焦褐色的舌头。小寡妇的脚趾用胡粉涂成白色,画面运用传统技法,使得每根脚趾头都深深弯向内侧。互相缠绕的洁白的大腿颤栗着,一直流贯到脚趾,紧紧扣在一起的趾尖儿仿佛憋足了一股劲儿,极力不让无限流泻的恍惚之感逃逸而去。在伯爵眼里,这女子显得很果敢。
另一方面,屏风外面小沙弥们站在木鱼和经桌上,有的骑着别人的肩膀,一心瞅着屏风里的风景,压抑不住昂扬的欲火,终于把屏风挤倒了。赤条条的女子捂着前面企图逃跑,和尚连斥骂的力气也用光了。由此开始,场面一片混乱。
小沙弥们的男根画得几乎等同身长。看来画家认为,用寻常的尺寸已经无法令人信服地表现出无尽的烦恼。他们一起向女子奔来的时候,各人脸上充满难以形容的悲痛而怪异的表情,一起将自己的男根扛上肩膀,被压得东倒西歪。
一场苦役使得女子浑身苍白,猝然死去,魂魄飘飘,出现在随风乱舞的柳树荫里。女子化作一个以女阴为脸孔的幽灵。
这时,画卷的幽默消失了,弥漫着阴惨之气。已经不再是一人,而是好几个女阴的幽灵,头发蓬乱,张着血盆大嘴扑向一群男人。抱头鼠窜的男人们抵挡不住疾风般袭来的幽灵,包括和尚在内,他们的男根全都被幽灵们有力的大嘴咬掉了。
最后的情景是海滨。一个个失掉命根子的男人们,赤裸着身子号啕大哭。一艘满载刚刚夺来的男根的木船离开海滩,驶向黑暗的海洋。众多女阴的幽灵站在船上,头发飘扬,纤手低垂,一起嘲骂岸上那些痛哭流涕的男人。指向远洋的船首,也雕刻成女阴的形状,尖端上的一绺阴毛,随着潮风飞扬……
——伯爵看完了,心中充满莫名的阴郁。他酒兴方炽,心绪烦乱,越发不可收拾。他又要来一壶酒,默默喝了下去。
然而,眼底始终刻印着画卷上女人蜷曲的脚趾,还有那调情般的白色的胡粉。
此后发生的事情,只能说缘于那场梅雨阴森的溽热,以及伯爵的厌恶心情。
距离那个梅雨夜晚的十四年前,夫人正怀着聪子,伯爵曾染指于蓼科。当时蓼科已过四十,伯爵只能说是一时兴起,不久也就收场了。不料十四年之后,伯爵又和已经年过半百的蓼科旧情复燃,这一点他做梦也没想到过。自从那个夜晚之后,伯爵再也没有踏进过北崎家的门槛儿。
松枝侯爵的来访,被伤害的骄矜,梅雨之夜,北崎家的厢房,酒,阴惨的春宫画……看来,所有这一切都催发着伯爵的厌恶感,使他热衷于自我亵渎,干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蓼科的态度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这是惹起伯爵厌恶的关键。“这婆子打算等上十四年、二十年、一百年,她随时准备着,招之即来,而且情意缠绵,百般体贴。”……这事对于伯爵而言,完全是一时鬼迷心窍,或者出于极端的厌恶,跌跌撞撞进入幽暗的柳荫下,看到了等待已久的春宫画里的幽灵。
况且,这时的蓼科,她那一丝不苟的动作、谦恭的媚态,以及谁也无法匹敌的闺中教养所表现的矜持,一起和盘托出,同十四年前一样,对于伯爵依然具有一种威慑作用。
似乎事先串通好了,北崎再也没有露面。事后,他俩相对无言,雨声包裹着黑暗,军歌的合唱冲破大雨,这会儿,一句句歌词清晰地传进了耳眼儿。
铁血疆场,烽火连天,
护国使命,待君承担。
去吧,我忠勇的朋友!
去吧,君国的好儿男!
——伯爵忽然变成了孩子,欲将满心的愤懑一吐为快,于是,他把主人们之间的一些事情一件件全都抖搂出来,这些事情本不该让仆人们知道的。对于伯爵来说,他感到自己的愤懑之中也蕴含着祖上历代相传的愤懑。
那天,松枝侯爵来访,抚摸着过来行礼的聪子的娃娃头,也许趁着几分酒兴,他贸然地说:
“啊,小姐出落得实在漂亮,长大后真不知会多么出众呢!放心吧,叔叔给你找个好女婿。只要一切都交给我,保证给你找个百里挑一的如意郎君。这事儿用不着你父亲操心,叔叔我一定让你穿金戴银,嫁妆排成一里路长,摆摆绫仓家代代从来没有过的阔气。”
伯爵夫人倏忽蹙起眉头,当时伯爵只是柔和地笑着。
他的祖先没有对凌辱表露过微笑,而是少许展现优雅的权威以示抗争。然而现在,家传的踢鞠废绝了,吸引世俗人等的诱饵没有了。真正的贵族,真正的优雅,并不想给他些微的伤害,对于充满善意的赝品无意识的凌辱,只能报以暧昧的微笑。面对新的权力和金钱,文化所浮泛的微笑里,闪烁着极其纤弱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