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逝的时光(2005—2006)(第3/18页)
那是一本白色的平装书,亚历山大·尼古拉·罗曼诺夫的短篇小说集《转念》。和我送的尼克·德雷克的唱片一样,这也是一件怀旧的礼物。罗曼诺夫是我们学生时代最喜爱的作家之一。
我先读了阿尔瓦相当简短的题词。之后,她丈夫显然也写了点什么。
亲爱的尤勒斯,
我妻子一直对您赞不绝口。祝您阅读愉快。
致以诚挚问候
亚历山大·尼古拉
我把这几行字读了一遍又一遍。这是真的吗?我想起了阿尔瓦当年说到罗曼诺夫的短篇故事时赞不绝口的样子。她给我读其中一个片段时,声音里满是崇拜之情。为什么上次见面时她没告诉我她跟罗曼诺夫结婚了呢?是因为我的成就无法与之匹敌,她不想让我太过难堪吗?
我骑着踏板车去乡间。夜幕降临,在深蓝的天空下,周围的一切都显得神秘而迷人,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影。远处依稀传来城里沉闷的熙攘声,只有置身城外,我才能在头痛欲裂的同时意识到我没有利用好自己的时间。为了赶上公交,我可以分秒必争;但在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上,我已经浪费了好些年。
就在那天晚上,我给阿尔瓦和她的丈夫写了封邮件。我打趣说自己稍微耽搁了几年,终于读了她送我的书,我很喜欢这件礼物,也对有些出人意料的题词感到惊喜。与上一次不同,阿尔瓦这次很快就回了信。在信的最后,她这样写道:
如果你能来我们家做客,我和我丈夫将十分欣喜。我们现在住在卢塞恩的一栋木屋里,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期待与你再见
阿尔瓦
她迅速的回信和反复的邀请触动了我。我又像十五岁、三十岁时一样燃起了希望。同时,我也明白了,如果不想一辈子追逐一个魅影,就必须给这段故事画上一个句号。这时,诺拉就像约好了一般打来了电话,说她期待回来后跟我见面,还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等着吧!”她说,“你会喜欢的。”打完这通电话后,我想到诺拉是多么喜欢跟我一起跳舞,还总从英国给我带我爱吃的司康饼。我想起她美丽的脸庞,她的嘴唇上方有一块微小的胎记,出于好玩,她给它取名叫“西蒙”。我再次意识到,我喜欢她,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很想她。她才是真实的存在,是能让我的生活变得有意义的人。
与托尼谈过一次后,我做出了决定。他的公寓在奥拉宁堡大街附近,客厅里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台球桌;走廊的相框里都是威尔·斯泰西的相片,边上摆着罗斯科的画册;工作室里摆满了工具箱、灯光道具、磨削器械、电烙铁和其他魔术道具。托尼最新的节目是在舞台上将一束绿色的激光扭曲打结,然后将它切成两段,再以不知什么方式把一个挂衣钩拴在上面。除了这束绿色激光,在空中来回晃荡的挂钩再没有别的着力点。
我去找他时,常常会和他一起打台球,这次也不例外。还在寄宿学校时,我们几乎每个周末都和哥哥一起去“头彩”打球。马蒂曾是学校里最棒的台球手之一,他手握台球杆,身着黑色皮衣,配上又长又油的头发,活像B级片里的人物。我们当时都不是他的对手。
“她有男朋友了。”托尼边打边说,“人还不错。”
“那现在怎么办?”
他无奈地望着桌上的球,最终选了黄球作为目标。“不知道。我想我喜欢你姐姐,我深深地爱上了她。喜欢她的那部分可以容忍她男友的存在,深爱她的那部分却想将他碎尸万段。”
这一杆打偏了。“我知道,你肯定在想,为什么我还不放弃你姐姐。”他说,“为什么我不减少和她联系的次数,另找一个人过日子。那不也挺好吗?到时候,我会偶尔站在那儿想:可惜没能追到丽兹,但这也未尝不好,反正就这样了。”他边说边摇头,“可我就是做不到!”
“我知道。”
“我永远做不到。也许过上半年,我又会换一套说辞,或是开始自欺欺人。但至少现在我是诚实的。”他放下球杆说,“我的意思是,就算有人一辈子都走在错误的道路上,谁又能说这就是不对的呢?”
一月的一天,灰褐色的夕阳照进车厢,天边的云彩有棱有角,显出几分金属的质感。火车慢慢减速,滑行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阿尔瓦已经在卢塞恩的站台上等着我了。她在我脸上亲了三下,带我走到她的汽车旁。她的丈夫坐在车里等我。
“不敢相信,你真的来了。”她一边走一边说出了我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