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28/30页)

“望着我。”塞西莉娅低语道,“罗比,望着我。”

他是如何回应的,布里奥妮不知道。她只听见了他的反对或拒绝声。也许他说了一句骂人的下流话,塞西莉娅把他攥得越来越紧,罗比扭动全身想摆脱她。他们仿佛像摔跤运动员,她伸手向上,使劲想把他的头扭向她。可是他的脸向后歪斜,嘴唇紧缩,牙齿裸露,挤出一个食尸鬼似的恐怖笑容。她用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脸颊,用尽全力扳过他的脸。最后他终于正视她的眼睛了,可她仍旧抓住他的脸颊。他把她拉得更近了。他注视着她,直至两张脸碰到了一起。于是她轻吻着他,两人唇唇相印。塞西莉娅温柔地说:“回来……罗比,回来。”布里奥妮记得,多年前,她一觉醒来,也曾听到塞西莉娅这么说过。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当她松开双手,把它们从他的脸上移开时,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阵沉默中,房间似乎缩得更小了。他用双手环抱着她,低下头,给了她一个深深的、亲密的长吻。布里奥妮悄悄地向房间的另一头,向窗子走去。她从厨房的水龙头里接了一杯水喝着。但这对情侣的亲吻还在旁若无人地继续着,他们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布里奥妮感到被忘却了,从房间中勾销了,这使她如释重负。

她转过身去,望着窗外阳光照耀下的一幢幢排屋和她刚走过的大街。她惊奇地发现,自己还不想离开,虽然她为那长吻所窘,虽然她害怕后面要发生的事。她注视着一位穿着厚厚外套的老妪。她在远处的人行道上走着,手牵着一条病恹恹的、摇着大肚子的短腿长身的德国种猎犬。此时此刻,塞西莉娅和罗比正在低声轻语。为了尊重他们的隐私,布里奥妮打定主意,只要他们不主动跟她讲话,她决不从窗口转身。她看着这位妇人打开前大门,又非常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然后,在走到门口的半路上时,她艰难地弯下腰,从门前小径旁的一长溜花坛中拔了一根长长的杂草。此时,她的狗往前蹒跚而行,舔着她的手腕。妇人和狗进到屋内去了,街上又变得空旷了。一只黑鹂栖落在女贞篱上,但在发现没有满意的立足点时,它就飞走了。一片乌云飘了过来,很快遮住了阳光,随后,这朵云也飘走了。这是典型的星期六下午的情景。在这郊外的街上,几乎没有任何战争的迹象。布里奥妮听见她姐姐叫她的名字。于是,她转过身去。

“时间不多了。罗比今晚六点回去报到上班,还得赶火车呢。坐下吧,你得为我们做点事。”这是病房护士的口吻。这腔调并不专横。她只是在形容不可避免的一件事情罢了。布里奥妮在离她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罗比拿过来一条凳子,塞西莉娅坐在了他们中间。她准备好的早餐已被忘了个一干二净。三个空空的杯子放在桌子的中间。他拿起一叠书,把它们放在地上。塞西莉娅把一罐蓝铃花移到一边,这样它就不会被踢倒了。然后她和罗比交换了一下眼神。

罗比清了清嗓子,双眼却凝视着鲜花。当他开始说话时,他的声音饱含了感情。他仿佛在宣读一系列议事规则。此时此刻,他在注视着她。他的眼神是那么沉稳。他已经掌控了一切。但在他的前额上,在他的眉毛上方,还有滴滴汗水。

“你已经答应了最重要的事。尽快去找你的父母,告诉他们需要知道的一切,使他们确信你当时作了伪证。你什么时候休息?”

“下个星期日。”

“到那时你就走,你带着我们的地址,告诉杰克和艾米莉。塞西莉娅等着他们的来信。明天你要做的第二件事,塞西莉娅说你得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见一位律师,一位受权为立宣誓的律师,然后作一个声明,并签上名公证。在声明中,你得言明你所做的错事,以及你准备如何撤回你的伪证。你还得把声明副本给我们俩。明白了吗?”

“明白了。”

“然后,你写一封信给我,把你认为一切有关联的事详详细细地都写进去,是什么导致你说你在湖边看见了我,为什么即使你对这事并不确认,但你在开庭前的几个月中都一口咬定是我。我想知道是不是因为警察或父母给你施加了压力。听明白了吗?这会是一封很长的信。”

“听明白了。”

他迎着塞西莉娅的目光点了点头,“如果你记得丹尼·哈德曼的情况,比如说,那时他在哪儿,在那儿干什么,什么时候,还有谁见过他。任何可以对他不在犯罪现场的证词提出疑问的证据,我们都想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