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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着轿子来到望谷寺,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张家桥把轿夫打发走,挽着佳慧来到后门。开门的是智空和尚。张家桥把赏银塞在智空手里,说:“你出去一下。”
智空跨出门槛,刚走到井边,张家桥追上去说:“里面有热水吗?”
智空说:“有,西屋的暖壶里有。”
张家桥说:“你在外面转一个时辰再过来,懂吗?”
智空说:“懂了,老爷。”
张家桥返身走到门口,挽住佳慧的手跨进门槛,转身关上门。
佳慧站在门右侧的屏风旁边,把庙堂后厅打量一番,最后把目光锁在墙上的那幅画上。这是一幅水墨人像画,画上的男子双手握剑,左眼戴着眼罩,右眼半睁着。佳慧把身体移动几次,发现她站在哪个方位那只半睁着的眼睛总是盯着她看,她打了个寒战,转身问张家桥:“老爷,他是谁啊?”
张家桥没有答话。他进来后发现烛台上的火苗左右摇摆,以为西边的窗子没关好。他把西边的窗子关好,回到烛台前发现火苗前后摇摆,他跑到前厅把大门关好,回到烛台前发现火苗开始上下晃动。他看看屋顶,又看看火苗,不明白火苗为什么上下晃动。
佳慧走到张家桥身边,用手拽一下张家桥的膀子说:“老爷,问你呢,墙上这个人是谁?”
张家桥转身看了一眼人像,把佳慧的手拿在手里把玩会儿说:“知道为什么带你到这里来吗?”
佳慧嘟嘴说:“不知道,人家哪里知道,你这几天鬼兮兮的,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佳慧感到那只眼睛还在盯着她,转身指着人像说:“他是谁啊?”
张家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人像,说:“我今天就是带你来见他的。”
“见他?”佳慧一把抱住张家桥说,“我不见他,我不要见他,这个人太怕人了。”
张家桥用手拍拍佳慧的脸说:“别怕,他是好人,他已经归天了。”
“归天了?”佳慧惊讶道,“归天了你还带我见他?”
张家桥笑道:“我带你来是要讲他的故事给你听。”
佳慧说:“他是谁?”
张家桥说:“他死前是这里的和尚。他做和尚前是蚌埠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很有钱,比我有钱多了。人家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远万里到这里来做和尚?”
佳慧说:“为什么?”
张家桥说:“他跟老爷一样,喜欢玩女人。玩女人不要紧,男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是为了玩女人的。可他玩过头了,居然玩他的侄女。他也是一时冲动才玩的,玩过之后知道自己犯了弥天大罪,在侄女面前跪了两个小时,求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后来侄女告诉他怀了他的孩子,他吓得在侄女面前跪了一个下午。如果侄女不怀他的孩子,万一侄女哪天说出来,他还可以抵赖。但怀了孩子,那就铁证如山了。他求侄女无论如何把孩子打掉。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到死都不知为什么,侄女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他是个善良之人,不可能对侄女下毒手,但是如果事情败露他又无脸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他没有办法,只好逃出来做和尚。”
佳慧说:“后来呢?”
张家桥说:“后来他向蚌埠过来的人打听他家的情况,得知侄女生了个女儿,他女儿知道这个孩子是父亲埋的种,用剪刀自尽了,他兄弟也就是他侄女的父亲,当时就气瞎了眼,他弟媳妇撞了三次墙。为了惩罚自己,他用匕首戳瞎了自己的左眼。”
佳慧赶紧抱住张家桥说:“老爷,不讲了。”
张家桥说:“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他自杀之前跟我说过他打算怎么死,我以为他在讲故事,结果他真的那么死了。他在山顶上的一棵大树下栽了十八把刀,然后爬到树上俯身跳下。”
佳慧说:“老爷,别说了,太怕人了。”
张家桥说:“现在该说到我自己了。是的,我玩的女人够多,我玩一千个女人一万个女人都不要紧,但不能在服丧期间玩女人,更不能在老太太没有下葬时就玩女人。尽管那天我是因为恐惧才跟你做那事的。因为守夜的时候老太太脸上的蒙脸布被风吹掉了,我去把蒙脸布给老太太盖上,老太太的脸把我给吓着了,我没有办法,只好跑到你厢房跟你做那事。因为只有做那事,我才能摆脱恐惧。但这不是理由,再多的理由,在服丧期间干那事都是大逆不道的,所以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知道了我将无脸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但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就是不理解,你不理解在服丧期间干那事意味着什么,现在我跟你讲这个人的故事,你应该知道后果了吧。人家不过是玩玩侄女,我在服丧期间偷情,比他严重多了。”
佳慧说:“这是我自己算出来的,他们不一定能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