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像那位名也没有的邮递员一样(第2/3页)
我问免色喝不喝咖啡,他说恕不客气。我去厨房用咖啡机做了新咖啡。免色坐在画室椅子上,侧耳倾听歌剧剩下的部分。唱片B面转完时咖啡做好了,我们移去客厅喝咖啡。
“怎么样?我的肖像画有可能大功告成?”免色优雅地啜着咖啡问。
“还不清楚。”我老实应道,“什么都不好说。能不能成功,自己也心中无数。毕竟画法的顺序和我以前画的肖像画相当不同。”
“因为和以往不同,这次用了实际模特——是这样的吗?”免色问。
“这个原因也是有的。但不尽然。不知为什么,以前作为工作画的常规形式的所谓‘肖像画’好像已经画不好了。因此,需要有取而代之的手法和程序。可是我还没能把握其脉络,处于暗中摸索前进那样的状态。”
“这意味着,你现在即将发生变化。而我不妨说正在发挥催化剂那样的作用——事情是这样的吧?”
“或许是这样的。”
免色思索片刻,而后说道:“刚才也说了,结果上成为什么风格的画,那纯属你的自由。我本身是个不断寻求变化不断移动的人。我并不是想请你画约定俗成的肖像画。哪种风格、哪种概念都无所谓。我寻求的是把你的眼睛捕捉的我的形象直接赋以形式。手法和程序都由你说了算。我也不是要像阿尔勒(2) (Arles)那位邮递员那样青史留名。没有那样的野心。我有的仅仅是健全的好奇心——你画我时那里将会诞生怎样作品的好奇心。”
“承你那么说自是让我高兴。不过我现在在这里想请求你的,只有一件。”我说,“假如不能画出让人心悦诚服的作品,那么对不起,就请你认为这件事没有发生。”
“就是说,画不交给我了?”
我点头。“当然,在那种情况下,启动款全额奉还。”
免色说:“好吧!如何判断交给你。事情决不至于那样的预感,在我可是十分强烈的……”
“作为我也祝愿这个预感不虚。”
免色直直看着我的眼睛说:“不过,即使作品没有完成,而若我能以某种形式有助于你的变化的话,那对我也是可喜的事,真的。”
“对了,免色先生,其实还真有件事特想和你商量。”稍后,我一咬牙开口道,“是和画毫无关系的我个人的事。”
“讲给我听听。如果能帮上忙,我乐意效命。”
我叹了口气。“事情相当奇妙。要把整个过程条条有理简明易懂地说一遍,用我的语言无论如何都怕应付不来。”
“以你容易说的顺序慢慢说好了。说完两人一起考虑。同一个人考虑相比,说不定会有妙计浮上心头。”
我从最初依序说了下去。深夜两点前猛然醒来,侧耳细听,黑暗中有不可思议的声音传来。声音又远又小,但由于虫们不再叫了,还是隐约传来耳畔。像是有谁弄出铃声。循声找去,得知出处似乎是房子后院杂木林中的石堆缝隙。神秘的声音中间夹着不规则的静默,断断续续响了四十五分钟左右,而后戛然而止。同样情形前天、昨天持续了两个夜晚。可能有人在石堆下面弄出铃声那样的声音,说不定是在发送求救信号。但这种事是可能的吗?自己神经正常不正常?现在这也没了自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莫非纯属幻听不成?
免色一句也没插嘴,注意听我讲述。说罢,我就势沉默下来。从他的表情看得出他是在侧耳倾听,就其内容动脑深思。
“事情非常有趣。”少顷,他开口道,并轻咳一声。“的确如你所说,发生的事好像非同寻常。是啊……如果可能,很想亲耳听一听那种铃声。今天半夜来这里也不碍事吗?”
我惊讶地说:“半夜特意来到这里?”
“当然。我也听得铃声,可以证明你不是幻听。这是第一步。如果那是实际存在的声音,两人再找一次它的出处好了。至于往下如何是好,那时再商量不迟。”
“那自然是那样……”
“若不打扰,今夜十二点半我来这边。可以的吗?”
“我当然无所谓,可是麻烦您免色先生麻烦到这个地步……”
免色嘴角浮现出讨人喜欢的笑意。“不必介意。能对你有用,对我是再欢喜不过的事。而且我本来就是好奇心强的人。深更半夜的铃声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假如有人弄出铃声的话,那人是谁?作为我也极想弄个水落石出。你怎么想的呢?”
“当然那么想。”我说。
“那就一言为定。今夜我到这里来。而且我也多少有心有所觉的事。”
“心有所觉的事?”
“关于这个,下次另说吧——为了慎重,那要确认才行。”
免色从沙发立起,笔直地伸直脊背,把右手递到我面前。我握住。仍是强有力的握手。他约略显得比平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