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伦玛丽·哈斯凯勒(第12/69页)
哈利勒
致玛丽 1912年2月29日
星期一,我把我的灵魂和自我全给了这幅画。星期一,我消亡在画中。今天是星期四。半天已经过去,还有半天,我很高兴。
住在这里的两位艺术家认为那是我画得最好的一幅画,是我铸造的最成功的人物。不,我不大相信艺术家的看法……玛丽呀,流行性感冒仍然困绕着我的床榻,侵蚀着我的体能,消耗着我的腕力。我拖着自己的病体,跌跌撞撞,要到什么时候呢?
我的心伴着一位女神。我羡慕静享安逸的人。我这漆黑之夜没有一丝白色混杂其中。
我这如泉涌的文思不住淌溢,总有要求提出,常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喧哗……
我被创造出来之时,箭就插在我的心上;假如我将之拔出来,疼痛必定剧烈;将箭留在心里,疼痛也是剧烈的!
一个自私的人总是写自己,我就经常写自己。玛丽呀,请你告诉我,难道你没有厌烦过“我”这“我”那和“我”又这又那吗?
我像蚌一样蜷曲着,我是那种想使自己心中生出珍珠的珠母贝。但是,他们说珍珠是蚌的疾病。
哈利勒
致纪伯伦 1912年春
你在写什么?你怎样看你所写的?
你在思考什么?你思考的走向是什么?
你想对我预言点儿什么?你想对我说点儿什么?或者沉默无言?
你开口说话是一种表白;你闭口无言也是一种表白。你说话时沉默,沉默时便说话。
你就是话语。
你的健康……你强壮吗?
你为什么不用六个小时时间来波士顿一趟?
你正在创作什么画?
你何时梦中访问我,以便让夜晚都是白天,晚上更加甜美?
玛丽
致玛丽 1912年3月10日
玛丽:
奉上帝之名,你怎能借上帝之权威问我,我对你的看法给我带来的烦恼多于欢乐呢?天上或地上的什么东西使你有这种想法呢?
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幸福?
你能将二者分离开来吗?
推动你和我的那种力量是由二者合成的,你是不能将二者分开的。美带给人的确实是甜蜜的痛苦。
玛丽,你给我的欢乐中确有痛苦,而唯有你给我的痛苦使我加倍爱你。
任何别的话都被视为言过其实!
哈利勒
致玛丽 1912年4月19日
黎明前,我睡眼朦朦胧胧。空气中夹带着悲剧的气味。泰坦尼克号不幸沉没,多少乘客遇难……这场灾难令我痛苦不堪。这些人都是无辜的。
我泪如雨注。
我六点钟起床,灾难梦魇缠着我,总也不肯离去……我无奈,只有用冷水洗浴,然后喝了一杯咖啡,以期挣脱窒息境界。
七点钟,我与波斯巴哈教派238首领阿布杜·巴哈在一起。
八点钟,我们开始工作。人们陆续到来,大部分是妇女。她们毕恭毕敬地坐在那里,目不斜视。
九点钟,绘画完成,阿布杜·巴哈露出了微微笑容。仅仅一眨眼功夫,人们蜂拥而至。这个向我表示祝贺,那个紧握我的手,仿佛我为每个人都效过力。
这个说:
“奇迹啊,奇迹!启示降给了你!”
那个说:
“你把导师的灵魂显示出来了!”
每个人说一句……阿布杜·巴哈用阿拉伯语说道:
“和圣灵在一起工作的人是不会失败的!你的身上有一种来自安拉的力量!”
他又立即修正道:
“先知、诗人都沐浴着安拉之光!”
他再次微微一笑——他的微笑中包含着一个故事——那是暴风的故事,是叙利亚、阿拉伯和波斯的故事。
他的弟子们都喜欢那张肖像画,因为肖像酷似他本人;我也喜欢那张肖像,因为他表现了比我更优秀的一面。
我的眼皮沉重,简直困得睁不开眼。
三个小时够吗?我睡上三个小时,能够恢复耗去的精力吗?
哈利勒
致玛丽 1912年5月6日
幸福的玛丽:
邮件带着对《被折断的翅膀》少许赞扬或指责送到了。我读过批评文字,便发现了奇怪的一面,人们毫不例外地用一般方法评说这本小书。这使我感到惊讶。他们多数人一致认为它是一件纯新艺术作品,也许是出版发行的阿拉伯当代文学最佳作品。
但是,他们对该书的精神及哲学持有不同看法。他们从两个相反的角度看待赛勒玛·凯拉麦这个角色:有的站在温柔的同情立场上,有的站在极为严酷的立场上;保守者和严肃者则属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