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二章(第6/7页)

麦基尼奇带着忧伤的骄傲说:“你……你才不是什么拉丁学者!”

到现在为止,提金斯在那门巨炮说完“轰隆”之后已经数到了二百八十。那也许真的不是炮击开始的信号。如果是的话,炮击不用等到现在就开始了,它会紧跟着那声“轰隆”的脚后跟大肆降临。他的手,还有他的后颈窝,现在开始准备恢复正常了。

也许,今天这次进攻根本就不会来。

起风了,而且风力还在加大。昨天他还在猜德国人没有把坦克准备好。也许那些丑陋的、毫无知觉的犰狳——更别说还很没用!马力不够!——统统陷进了G区前面的沼泽里。“也许昨天我们一直在发射炮弹的重炮就是为了把那些该死的玩意轰成碎片。”那些玩意动起来的时候就像慢吞吞的耗子,鼻子埋进土里,翻起一块块的垃圾。等它们不动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一副沉思的样子!

也许进攻不会来。他希望不会。他不想经历一次要他自己指挥整个营的进攻。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按照条例自己应该做什么。他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他会在这些深深的堑壕里走来走去,漫步,双手插在兜里,就像画里的戈登将军[128]。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说一些引人思考的话——真的是相当讨厌的一种时间,但这会给整个营注入一种最近缺乏的冷静精神——在前天晚上,一手拎着一个酒瓶子的指挥官,把两个瓶子扔向了一些一个半小时之后才出现的德国佬。甚至那帮兄弟也都忘了笑。在那之后,他,提金斯,就接过了指挥权,两条胳膊下面还夹着一大堆文书室的文件。他们必须要赶快,乘着夜色,而且还有人在不停地暗示有浅灰色的加拿大猎人[129]从地洞里钻出来!

他不想在遭遇攻击的时候指挥,或者别的什么时候!他期望不幸的指挥官到了晚上就能从他的麻烦里清醒过来。但是他猜,他,提金斯,在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支撑下来的,就像一个从来没有试过拉小提琴的人一样!

麦基尼奇突然又变得像女人一样眼泪汪汪的,像个给自己的情人求情的女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双眼搜寻着提金斯脸上撒谎的迹象,搜寻着他心口不一的踪迹。他说:“你准备拿比尔怎么办?可怜的老比尔为他的营流了那么多汗,而你从来没有……”

他又接着说:“想想可怜的老比尔!你该不是想着毁了他的名声吧,没人能这么不要脸!”

真是奇怪,这样的情景会让男人表现出他们女性化的一面。那个蠢驴德国教授的理论——公式是什么来着?M y加上W x等于男人[130]?——好吧,在这样的地方,如果上帝没有创造女人,那么,男人肯定会这么做。你会变得情绪化。他,提金斯,正在变得情绪化。他说:“特伦斯今天早上说他怎样?”

安慰人的话应该是这么说的:“当然了,好兄弟,我会尽力把这件事情瞒下来的!”特伦斯就是医务官——那个丢帽子砸德国勤务兵的人。

麦基尼奇说:“那是最该死的事!特伦斯被他烦死了。他不肯吃药!”

提金斯说:“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麦基尼奇动摇了,他想要回到舒服的地方的欲望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说:“听我说!做点像样的事!你知道老比尔为了我们多尽力!别让特伦斯把他的事上报到旅部!”

这令人厌烦透顶,但是他又不得不面对。

一个非常瘦小的尉官——阿兰胡德斯——戴着顶歪得不成样子的钢盔从防护堤的一边探过头来。提金斯让他再等一会儿……这些钢盔质量倒是不错,但简直就是对军队的诅咒!它们只会滋长不信任!你要怎么相信一个无能得钢盔都落到了他的鼻头上的人?或者另一个,他的钢盔完全落到了脑后,让他看起来就像个输光了的赌徒?或者一个头上顶着肥皂碟子逗小孩的家伙——实在不是什么严肃的东西,德国人的那玩意就好得多——后面一直伸到后颈窝,前面一直盖到眉头。你看到一个德国佬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像那么回事,这是一个非常严肃、充满残暴的议题。一个德国佬和一个英国大兵打在一起,就像是霍尔拜因画的朗斯克纳长枪兵[131]对上了一帮杂耍剧院的演员。那让你感觉你真的是在一支破调军队里!惨不忍睹!

麦基尼奇正在报告说指挥官拒绝服用医务官开的药。不幸的是,医务官那天早上很烦躁——昨天晚上老烧喝多了!所以他说他要向旅部报告,指挥官健康不佳,不能再继续服役。但不是这样的。就是因为他拒绝吃那个药片。真该死。因为如果比尔不吃那个药片,他就不会……医务官说如果他吃片药,然后在床上休息一天——当然不能再喝老烧了!——到明天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以前经常这样。但是以前指挥官吃的这个药都是液体的。他发誓他不会吞成片的同样的药。根本就没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