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四章(第3/7页)

受到一个不错的黑皮肤小个子——阿兰胡德斯——他的崇拜,感觉不错。他一开始很自然的,吓得小命都快没了,就像一个拉着无所不能的父亲衣角的孩子一样跟着提金斯。无所不知的提金斯,可以指挥战争的可怕进程,给害怕的人带来安全!提金斯需要这样的崇拜。这个小伙子说,要是眼睛被打了就惨了,你的姑娘就再也不会看你了。南茜·特吕菲特现在待的地方离这还不到三英里,除非她已经被转移了。南希就是他的爱人,在巴约勒的一个茶店里工作。

就在他们走过一条交通壕的开口之后,有个人坐到了A连的避弹壕洞口上。那条土里的通道看起来那么令人安心,一直通到山上。你可以慢慢地走到那里,离开这一切——但是你不行!在这里朝右转朝左转都不行,必须向前!

那个在练习本上写字的人钢盔已经盖到了他眼睛上。他全神贯注地坐在砾土台阶上,练习本就放在膝头。他的名字叫斯洛科姆,是个剧作家,就像莎士比亚一样。他给杂耍剧院写短剧,五十英镑一出戏,给那些郊区剧院写。郊区剧院是那些环绕伦敦郊区演出的廉价杂耍剧院。斯洛科姆,连一秒钟都不曾放过一直在练习本上写。如果在行军的时候你让士兵们解散休息,斯洛科姆就会坐在路边——马上掏出他的练习本和铅笔。他妻子会把他寄回家的手稿打出来,而且如果他没有及时供稿,还会给他写信抱怨。如果他不接着写一幕短剧的话,她要怎么才能保证乔治和弗洛茜星期天穿上好衣服?提金斯知道这个,因为他在有次审查这个人往家里寄手稿的一封信里看到了。斯洛科姆是个糟糕的士兵,但是他让其他士兵有好心情。他脑袋里装满了取笑大小威利和弗里茨兄弟[161]的伦敦东区笑话的保留节目。斯洛科姆用舌头舔湿了他的铅笔继续写着。

站在A连连部避弹壕洞口的上士想叫个卫兵出来,但是提金斯拦住了他。A连被管理得就像后方兵站里的正规军一样。那个连长有本工整得像财务报表一样的操行簿!他是个又老又秃、脸色阴沉的家伙。提金斯问了上士一堆问题。他们的米尔斯手榴弹都没问题吗?他们缺不缺步枪——好得不能再好?但是那怎么可能!他们有生病的吗?两个!好吧,那生活真健康!让士兵们都保持隐蔽,直到德国佬的炮击结束。马上就要来了。

马上就要来了。提金斯手表上的秒针,一根细如发丝的运动着的指针,走到预定时间的时候颤了颤。“轰隆!”远方的声音准时地说。

提金斯对阿兰胡德斯说:“应该马上就来了!”阿兰胡德斯拉了拉钢盔颚带。

提金斯嘴里满是难受的咸味,舌根发干。他的胸膛和心脏重重地起伏跳动。

阿兰胡德斯说:“要是我挨了一发,长官,你能不能告诉南茜·特吕菲特……”

提金斯说:“你这样的小家伙才不会挨什么东西。再说了,看看风向!”

他们正处在沿着山边挖成的堑壕的最高处,所以他们可以看到四周。风力毫无疑问是加大了,顺着山吹下来。他们可以看到前方、后方,还有沿着堑壕的方向。大地上,有的地方有绿色,是灰扑扑的树。

阿兰胡德斯说:“你觉得风能拦住他们,长官。”带着祈求的神情。

提金斯低声吼道:“当然会拦住他们。他们不放毒气就不敢动手。但是他们的士兵又害怕冲进毒气烟幕。风就是我们的优势。它会泄了他们的士气。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他们还没法放毒气烟幕。”

阿兰胡德斯说:“我知道你认为他们毁就毁在毒气上了,长官。他们用毒气是作恶,不可能做了恶还不遭报应,对吧,长官?”

安静得有点不正常。就像星期天人们都去了教堂,小村子一片寂静。但这让人觉得不舒服。

提金斯好奇身体的不适要多久才会影响他的头脑。你舌根发干的时候想问题肯定想不清楚。这差不多是他第一次在敌人进攻的时候待在外面。他很久以来的第一次。从努瓦库尔[162]以后!——那是多久以前了?——两年?大概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告诉他还有多久他的头脑就会受影响!

安静得有点不舒服!奔跑的脚步声先是在铺路木板上,然后是在堑壕干燥的道路上!这声音让提金斯心里猛然一惊,火烧房子一样的紧急!

他对阿兰胡德斯说:“那人还真着急!”

那位小伙子的牙齿咯咯作响。那些脚步声肯定也让他很难受。《麦克白》里敲门的一幕![163]

他们开炮了。炮击来了。嘭……嘭呜……嘭!嘭!啪!……嘭呜……嘭!嘭!……嘭嘭呜……嘭嘭嘭……嘭……嘭……这是那些听起来像鼓声的炮响,而且是无比巨大的鼓。它们一直不停地响了下去。那些响得最激烈的——你知道的,就像看歌剧的时候,那个抡着大鼓槌的家伙真正敲开了的时候——你的心跳得跟什么似的。提金斯的心就这样了。那个鼓手看起来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