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一章(第4/10页)
她为什么觉得他们是要同居呢?他没有正式地告诉她他想这么做。但是他们想说话。除非住在一起,否则你们就不能说话。她的眼睛,沿着木台往下看,看到了纸上的字。它们从几张乱摆着的打字机打出来的纸上跳到了她的眼前;它们是大大的,有力的,用铅笔写成的字。它们很醒目的原因就是因为是用铅笔写的。它们是:
人可以在该死的山丘上挺起身来站着!
她的心暂停了,她肯定是要晕过去了。她都站不稳了,但是周围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她也——她不知道她也——看到了打字机打出来的字:
提金斯夫人要留下那个巴斯[220]的巴克[221]制作的陈列柜模型,她认为这是您所有……
她慌忙把视线从那封信上移开。她不想读那封信。她不能走开。她想她是要死了。快乐从来不会杀人……但是它……“让人害怕[222]”。“让人感到害怕。”害怕!害怕!害怕!现在他们中间什么障碍都没有了,就好像他们已经在彼此的怀中了。因为那封信剩下的内容肯定是说提金斯夫人搬走了家具。而他的评论——难以置信地回应了她刚才想到的话……则是他可以直起身站起来。但这其实一点都不应该让人感到惊讶。良人属我……他们的思想是并肩而行的,一点也不让人惊讶。他们现在可以永远一起站在一座山丘上,或者永远一起钻进一个洞里。然后永远说话。她一定不能再读那封信剩下的内容了。她一定不能确认,要是她没有任何疑问了,她就没有希望保全自己……继续做一个……害怕,而且动也动不了。那样她就完了。她祈求般地透过窗子看出去,看着对面房子的外墙。它们很友好,它们会帮助她的。十八世纪,刻薄但是没有恶意。她一下跳了起来,那么她是可以动的,她没有给吓呆了。
蠢货,只是电话而已。电话一直响着,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声音从她脚下传来。不是,从木台下传来,听筒放在木台上。她没有特别注意到这个电话,因为她以为它已经被断了线。谁会注意一个被断了线的电话?
就好像是对着他的耳朵说一样,他是如此充斥在她的心中——她说:“你是哪位?”
不应该什么电话都接的,但是人总是会自动地就这么做了。她不应该接这个电话的。她处在一个惹人怀疑的境地,她的声音可能会被认出来,就让它被认出来吧。她想要被人知道她处在一个惹人怀疑的境地!你在休战日那天做了什么!
一个声音,沉重而苍老:“你是在那里,瓦伦汀……”
她叫了出来:“啊,可怜的妈妈……但是他不在这里。”她接着说,“他没有和我一起在这里待过。我只是在等他而已。”她又说,“房子里是空的!”她看起来有点神神秘秘的,这栋房子在她周围低语,她似乎是在低声对她妈妈说话,求她救她,而且不想让这栋房子听见。这栋房子是十八世纪的,它刻薄,但是没有恶意。它想要她的毁灭,但是也知道女人喜欢被……毁掉。
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她妈妈说:“你一定要这么做吗?……我的小瓦伦汀……我的小瓦伦汀!”她不是在哭。
瓦伦汀说:“是的,我必须要这么做!”她抽泣了。突然,她又停止了抽泣。
她飞快地说:“听着,妈妈。我还没有和他说过话。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神志是不是还清醒。他看起来疯了一样。”她想给她妈妈点希望。她说得飞快的原因就是为了赶快给她妈妈一点希望。但是她接着说,“我相信如果我不能和他住在一起我会死的。”
那句话她说得很慢,她想要表现得像一个想让妈妈明白真相的小孩。
她说:“这么多年,我等了太久了。”她还不知道她的声音里还有这么悲凉的腔调。她可以看到她每说一句话,她妈妈就看向远方,思考着。苍老的,而且庄严又善良,她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有的时候也怀疑……我可怜的孩子……有很久了吗?”她们两个人都没说话,都在思考。
她妈妈说:“没有任何实际的解决办法吗?”她想了很久,“我想你一定已经都想清楚了,我知道你的头脑很好用,你也是个好孩子。”一阵沙沙声传来,“但是我赶不上这个时代了。如果有解决的办法,我会很高兴的。如果你们可以等待对方,我也会很高兴,或者找到一个法律的……”
瓦伦汀说:“啊,妈妈,别哭!”……“啊,妈妈,我不能……”“啊,我会回来……妈妈,如果你命令我,我会回来的。”每说一句话,她的身体就好像是受到波浪冲击一样摇晃。她以为人只有在戏台上才会这么做。
她的眼睛对她说:……尊敬的先生,我们的客户,克里夫兰的格罗比的克里斯托弗·提金斯先生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