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剧本 第一幕(第8/14页)
芬克:没那个必要吧,范妮。
范妮: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知道我们这类人可以用什么词来形容吗?我确信至少可以形容我们俩。你知道吗?你的那些词汇里面有这个词吗?失败,就是这个词。
芬克:亲爱的,失败是相对的。
范妮:对,是相对的。拿租金的数目和家财万贯比,怎么比?(她把一堆衣服扔进箱子)对了,你知道这是第五次了吗?
芬克:什么第五次?
范妮:我的老天爷,我们第五次被轰出出租屋了!我数过了,三年以来的第五次。我们基本上就是只能付第一个月的房租,然后赖到人家把我们轰走。
芬克:好莱坞的很多人都是这样的生活方式。
范妮:你能不能假装担心呢——只是表现得礼貌一点儿。
芬克:亲爱的,干吗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感情?这是不公平的社会分配制度的必然结果,可是你现在却在为这个而责备一个个体。
范妮:这可不是你原创的句子。
芬克:不是原创。
范妮:你是从我的文章里剽窃的。
芬克:啊,是的。那篇文章啊,不好意思。
范妮:但它还是发表了啊。
芬克:对啊,你说得对。六年以前的事。
范妮:(抱起一堆旧鞋子)你在那以后还挣过一分钱稿费吗?(把怀里的东西倒进一个箱子里)现在怎么办?我们明天怎么办?
芬克:世界上潦倒者成千上万,你干吗这么担心这个个案?
范妮:(她刚要义愤填膺地回嘴,却又在黑暗中耸耸肩,转身踏过几个纸箱)真他妈混蛋!他们把我们轰走就够可以,还把电给断了!
芬克:(耸耸肩)私有财产。
范妮:我真希望煤油不要那么难闻。
芬克:煤油只有穷人才用,但是我记得俄罗斯已经发明了一种无味煤油。
范妮:不错,俄罗斯的东西都不会发臭。(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箱,箱里装满了牛皮纸信封)这个箱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芬克: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范妮:(念出信封上的字)都是你的一些文件。卡拉克社会研究所受托人……低能儿职业学校顾问……辩证唯物主义免费夜校秘书……工人大剧院顾问……
芬克:把工人大剧院的那些扔掉,我烦透他们了。他们写信都不在抬头写我的名字。
范妮:(把信封扔在一边)那剩下的怎么办?都装起来,到时候你自己拿?
芬克:我当然会自己拿,否则就该丢了。你帮我捆起来吧,好吗?
范妮:(拿起一沓报纸来包裹那些文件。她突然被一则报道吸引住了,停了下来,仔细地看了看)哎,这个好逗啊,关于凯伊·贡达的。
芬克:什么报道?
范妮:晨报上的,那起谋杀案。
芬克:哦,那个啊,胡扯的,根本就不是她干的。都是些小道消息。
范妮:(继续包裹文件)那个塞尔斯很有钱的。
芬克:以前很有钱,不过现在不是了。我当时帮着塞尔斯能源的工人罢工的时候,就听说塞尔斯早就大势已去了。
范妮:不过现在又说塞尔斯能源东山再起了。
芬克:塞尔斯本人嘛,可能没那么幸运。他的继承人可能会好些了吧。
范妮:(举起一摞书)二十五本《镇压者必被镇压》——(低头仔细看了看)——作者是扎克·芬克!……这个怎么弄?
芬克:(尖锐地)你觉得呢?
范妮:天哪!你打算带多少东西走?你觉得全美国能有二十五个人买你的大作吗?
芬克:销量并不是衡量一部作品好坏的标准。
范妮:当然不是,但至少是一个因素吧。
芬克:你难道希望我去迎合那些中产阶级白痴的口味吗,当一个资本主义的笔杆子?你开始退缩了,范妮。你要变成资产阶级小女人了。
范妮:(发狂地)谁要变成资产阶级小女人了?我干的事情比你想干的都多!我从来不给三流的出版社投稿。我在《国家杂志》[4]上发表过文章!《国家杂志》!如果我没被你拽到这种泥潭一样的……
芬克:范妮,你要知道,社会改革的第一道战壕恰恰是在贫民窟的泥潭当中挖筑而成的。
范妮:哦,我的老天爷,你醒醒吧。看看其他人啊,看看米兰达·朗姆金,她是《通讯员报》的专栏作家,在棕榈泉购置了房产!她上大学的时候可比我差得远多了!所有人都觉得我有超乎常人的思想。(指了指房间)这就是一个人思想超乎常人的下场。
芬克:(温柔地)亲爱的,我理解。你累了,你被吓坏了,我不责备你。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工作要求我们放弃一切,放弃所有的个人利益和舒适的生活。我践行了这一点,我放弃了自我。我希望有一天所有人听到扎克·芬克的名字,都能以之为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