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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的版本是,原来1439的客人找碴儿,他们就给换了。”
克丽斯汀对1439房间有印象,以前确实接到过投诉。那间房就挨着员工专用通道,几乎所有的饭店管道都集中在这里。结果就是,那个地方噪声不绝,四季如夏,闷热难当。每个饭店都至少有一间这样的屋子,有人把它称为“哈哈房”。这间屋子一般是不接待住客的,除非客源太多,实在腾不出地方的时候才会使用。
“威尔斯先生原来的房间不是挺好的嘛,他为什么还会同意调换呢?”
“这个嘛,”行李生耸了耸肩,“您还是问客房接待员吧。”
克丽斯汀并没有罢休,“你一定知道。”
“我估计是他好说话,从不投诉吧。这几年,老绅士总是来这儿住,从来就没有抱怨过,有的人还把这当作笑话。”
克丽斯汀咬紧嘴唇,怒从心头起。而吉米·达沃却还在那儿不知好歹地说着,“我还听说啊,在餐厅,他们总是让他坐在靠近厨房门的那张桌子上,那张桌子,换了谁也不会愿意坐的呀。可他倒好,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这是他们说的啊。”
克丽斯汀暗下狠心:明天,明天早上一定要让某些人在乎,她保证。这么一位饭店的常客,一位温和安静的老主顾、老绅士,竟然遭到如此亏待,她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地想要大发雷霆了。她的脾气饭店里没有人不知道。她还听说,有人把这解释为,和她的红头发有关。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她都会让自己保持冷静克制,但是,偶尔的一次雷霆之怒还真能办成事呢。
他们又拐了个弯,在1439房间的门前站定,行李生上前叩门。
等了又等,趴在门外听了又听,始终没有人应答。吉米·达沃继续叩门,敲门,大力敲门。突然,终于有了回应:骇人的呻吟声,一开始像是小声嘀咕,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又戛然而止,寂静如初了。
“用万能钥匙,”克丽斯汀感觉不好,“快!”
行李生先进了房间,而克丽斯汀则后退一步,在门外观望。这是饭店的礼仪规矩,即使是在这种明显的危急情况下,也必须要遵守。屋子里漆黑如墨,借着走廊的灯光,她看到达沃按亮了天花板顶灯,然后就拐进房间的内部,看不见了。几乎在身影消失的同时,就传来了惊呼,“弗朗西斯小姐,快来!”
房间里是令人窒息的闷热,可瞥了一眼空调,指示器上分明显示着“制冷”。没时间顾及这些了,床上的情形一下子就把克丽斯汀的全部心神都吸引了过去。半卧在床上,蜷缩挣扎着,这个麻雀般瘦弱的小老头儿不正是艾伯特·威尔斯吗?只见他面色死灰,两眼暴突,双唇颤动,拼命地喘着气,好像随时都会咽气似的。
她行步如风,来到床前。多年前,她曾在爸爸的办公室里遇到过这种情况。当时一位患者处于濒死状态,也是像这样拼命地想要呼吸,垂死挣扎。爸爸那时抢救的措施她现在还做不了,但她想起了一个办法,也许管用。她果断地吩咐达沃,“快开窗户,让空气流通。”
行李生盯着垂死之人的脸,忐忑地应着,“他们为了用空调把窗户封死了。”
“那就使点儿劲弄开它,实在不行就砸玻璃。”
克丽斯汀嘴上吩咐着,手却已经抓起了床边的电话,接通了总机室,“我是弗朗西斯,阿伦斯医生在饭店里吗?”
“不在,弗朗西斯小姐。但他留了一个号码,说有急诊的时候,可以打给他。”
“就是急诊,通知阿伦斯医生立刻来1439房间,一定要快。问一下,他要多久能到,然后回我电话。”
放下电话,克丽斯汀又开始关注起床上一直挣扎着的可怜人。虚弱老人的呼吸状况丝毫没有改善。但是,她察觉到老人的脸色有所变化,从刚才的死灰变成了青紫。起初在门外听到的骇人呻吟声又开始了,那是他竭力想喘气的声音。但是很显然,病患越来越力不从心,把大部分的力气都用在肢体的垂死挣扎上了。
“威尔斯先生,”克丽斯汀想尽量把自己所剩无几的信心传递给他,“我想您要是保持不动的话,也许呼吸能更顺畅些。”看了看行李生那边,他做得还不错,已经用衣服架把窗户上的封条撕开了,现在正从下往上一点儿一点儿地撕。
就像乖乖听话的小孩似的,小老头终于消停了下来。克丽斯汀用一只胳膊搂住他,隔着老式法兰绒睡衣粗糙的面料,仍能感受到他的肩膀骨瘦如柴。另一只手拽过枕头,垫在后面,让老人靠住、坐直。老人用雌鹿般的眼睛看着克丽斯汀,眼神中透着感激。克丽斯汀安慰着他,“我已经叫医生了,他马上就到。”与此同时,只听行李生一声闷哼,猛一发力,摆脱了封条的窗户终于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