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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快点儿!”放下了电话,克丽斯汀转身回到床前。小老头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也不再折腾了,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一声轻轻的叩门声,随即,从早已敞开的房门外,走进来一名男子。此人身高体瘦,面容瘦削,鬓角灰白,藏青色的传统西装,露出了里面米黄色的睡衣。“我是厄克斯布里奇。”声音平静而沉着。

“医生,现在的状况……”克丽斯汀刚一开口,医生就点点头,表示都了解了。刻不容缓,他从床上的皮包里迅速掏出听诊器,随即探进病人的法兰绒睡衣里,前胸后背都听了听。接着是一套娴熟的动作:从皮包里掏出注射器,组装好,取出安瓿瓶,掰断瓶颈,手执注射器,抽取药液……这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他便俯下身躯,将病患睡衣的一只袖子向上撸了撸,挽成简易的压血带。然后吩咐克丽斯汀,“按住这儿别动,压住了。”

厄克斯布里奇医生取出酒精棉,擦拭消毒血管周围的上臂皮肤,将注射器刺入血管,冲克丽斯汀点点头,“可以松开了。”随后瞥了一眼手表,开始缓慢地注射。

克丽斯汀扭头看着医生,想从他的脸上搜寻答案。医生也不抬头,只是解释道,“这是氨茶碱,可以刺激心脏。”他又看了看手表,继续缓慢地增加剂量。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了。针管里的药液已经打了一半,还是没什么反应。

克丽斯汀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小声询问着,“他到底怎么了?”

“重症支气管炎引发的哮喘,我估计以前他也发过病。”

突然,小老头的胸部出现了剧烈的起伏,接着就基本上恢复了正常的呼吸。比之前舒缓了许多,也深沉了不少。他的眼睛睁开了。

一瞬间,房间里紧张的空气缓解了不少。医生拔出针管,动手拆解。

“威尔斯先生,”克丽斯汀兴奋不已,“威尔斯先生,你能听清楚我说话吗?”

威尔斯先生连连点头,还有之前那副雌鹿般的眼神。四目相对,劫后余生。

“我们发现您的时候,威尔斯先生,您病得很重。是这位厄克斯布里奇医生,我们的住客,是他救了您。”

小老头的目光又挪到了医生身上,吃力地吐出一句,“谢谢”。虽然这一句犹如喘息,但这可是病人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现在他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真要感谢的话,最该谢的是这位年轻的女士。”医生淡然一笑,然后对克丽斯汀说,“这位先生的病情仍不乐观,需要进一步的医疗监护。我建议立刻送医院。”

“不,不!我不去。”话语又快又急,竟然是床上那位刚才还垂死挣扎的病人叫出来的。只见他从靠着的枕头上挺直了上身,目光惊觉,把之前被克丽斯汀掖在被子里的手臂都举了出来。才几分钟的工夫,前后变化真是很大。克丽斯汀感触颇深。别看他现在仍然气喘吁吁,偶尔讲几句话还会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是,之前那种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已经过去了。

头一次,克丽斯汀有时间仔细地打量这位老人。起初,她估计老人也就60岁出头,现在看来,还得略长五六岁。他的身材矮小,脸庞也不大,脑袋尖尖的,微微驼背。这让克丽斯汀又想起来以前见他时的印象,像一只小麻雀。他的头发稀疏灰白,通常是一缕缕整齐地平散在头上,现在都已经乱了,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不过,他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甚至有点儿谦卑。但是,克丽斯汀能猜到,他一定拥有一颗平和镇定却又果断坚决的心。

克丽斯汀和艾伯特·威尔斯的初次见面是在两年前。因为前台解决不了他的问题,他才不好意思地找到饭店的行政套房,询问账单金额上的一些小出入。

克丽丝汀还能想起来,当时的经济纠纷涉及的数额只有75美分。这么小数额的纠纷在通常的情况下,出纳主管是有权一笔勾销的,就当你白消费了。可是,艾伯特·威尔斯却非要证明自己不是要贪小便宜,而是根本没有消费这笔款项。

经过耐心而深入的调查,克丽斯汀证明了这位老人的清白。她很理解和同情他,对他一丝不苟的精神也很敬佩。因为她自己有时候也会锱铢必较。当然了,那只是她作为女性,天生疯狂奢侈之中的一段小插曲罢了。

她从账单上还挖掘出了不少内容,这个人的消费极其理性,所穿的衣服显然都是成衣,没有定制的。这也说明,他的收入不高,也许是一位靠退休金过活的人,每年来新奥尔良就是他生活中最奢侈的幸福时光了。

艾伯特·威尔斯的倔强劲儿又上来了,此刻他又自作主张地宣称,“我不去,我不喜欢医院,对那里从来就没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