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姑娘(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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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竹姑娘是个大美女,我曾经拼命地加以否定。其实,我也一直觉得竹姑娘是个不得了的美人,来道场那天,第一眼看到竹姑娘,我就是这么想的。
像竹姑娘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美女。在那个盥洗室昏暗的蓝色灯泡下,在那个黎明前的异样氛围的黑暗中,独自一人悄悄擦地板时的竹姑娘,可以说美得令人震撼。我并不是想要逞强,不过,正因为是我,才能够克制住的。要是换作别人,在那种场合一定会犯罪的。女人是魔鬼,都都逸经常这么说。或许,女人会在无意识之中,暂时失去人性,变得如同魔鬼一般也未可知。
现在,我必须向你坦白,我一直爱着竹姑娘,这跟迂腐或新潮毫无关系。
送走母亲后,我双腿发抖,颤颤巍巍地走路,口渴得特别想要喝水,我对麻儿说:
“我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连自己也觉得说话声音沙哑得像个老头,仿佛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喃喃自语似的。
“你累了吧。再走两步,前面有个我们常常途中休息的人家。”
由麻儿带路,我们走进了这家战前像是个三好野店或其他营生的店里。在昏暗的宽敞土间[2],杂乱地扔着坏自行车、装木炭的草袋之类的东西。在这个房间角落,摆着一张简陋的桌子和两三把椅子。桌子旁边的墙上挂着一面大镜子,闪着贼亮的白光,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这户人家虽然已经关门了,但好像还给熟人提供茶水,所以道场的助手们外出时,这里恐怕就成了她们偷懒歇脚的地方了。麻儿若无其事地走进里面,拿来沏有粗茶的茶壶和茶碗。我俩对坐在镜子下面的桌前,喝起了温吞的粗茶。我深深叹了口气之后,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听说竹姑娘要结婚了?”我竟然能够用这么轻松的口气说话了。
“是啊。”麻儿近来,不知什么缘故也显得无精打采的,她好像发冷似的缩着肩膀,盯着我的脸问道,“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眼眶忽然一热,难堪地低下了头。
“我明白,竹姑娘也哭了。”
“你胡说什么呢。”麻儿那深沉的语气让我觉得很讨厌,不由得发起火来。“不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所以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吗,不要和竹姑娘好!”麻儿眼圈也红了。
“我可没有和竹姑娘好。你少说这种自以为是的话,讨厌死了!竹姑娘结婚是好事,不是应该恭喜她吗?”
“没用的。因为我都知道。你不承认也没有用啊。”她那双大眼睛里噙满了眼泪,积存在睫毛上,然后扑簌簌流到了脸颊上,“反正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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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嘴!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我觉得要是被人看到现在这个样子,就麻烦了,“不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吗?”
我又说了一遍,这句话也没有什么意义可言。
“云雀是个粗心的人啊。”麻儿用手指抹着眼泪,勉强笑着说,“居然一直都不知道竹姑娘和场长的事。”
“我才不知道这种下作的事呢!”我突然变得不高兴了,真想把所有人都狠狠揍一顿。
“你说什么下作啊?结婚是下作的事吗?”
“我说的不是结婚,是结婚之前,做什么……”我结巴起来。
“哎呀,真讨厌,哪有这种事啊!场长可是个非常本分的人,对竹姑娘什么也没有说过,只是专门去拜访了她的父亲,听说竹姑娘的父亲现在也疏散到这边来了。前不久,竹姑娘的父亲把这事告诉了她,竹姑娘哭了两三个晚上呢,说是不愿意嫁人。”
“这样就好。”我感觉心情舒畅多了。
“怎么好了?她哭了就好吗?真讨厌,云雀!”
麻儿笑着说道。然后侧过脸去,目光变得炯炯有神,她突然伸出右手,紧紧握住我放在桌子上的手,“竹姑娘是因为爱云雀,才那样哭的,是真的!”
她握得更紧了。我也不由得紧紧握住她的手,没有任何意义的握手。
我立刻变得愚蠢起来,缩回手说道:“我给你续茶水吧。”
我想要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不用。”麻儿低着头,柔弱却又很坚决地拒绝了我。
“咱们走吧。”
“嗯。”
她轻轻点点头,仰起脸来。她的表情很美,非常的美。鼻子两侧隐约露出因疲惫而生出的细纹,稍有点地包天的下唇微微张开,大眼睛清澈而深邃,略显苍白的面容,极有气质。这种气质是将所有一切毫无留恋地舍弃了的人才具有的。麻儿也超越了痛苦,变成呈现出了透明般无欲之美的女性。她也是我们的同伴。委身于新造的大船,天真无邪地轻盈地乘坐命运的航船前进。轻微的“希望”之风吹拂着脸颊。我在那个时刻,被麻儿脸上呈现出的美所震撼,不由得想起了“永远的处女”这个词语。尽管是平时令我觉得做作的词语,可那时,丝毫不觉得做作,只觉得非常的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