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知所措的星期天(第2/5页)
回家的话,康子那小绵羊的眼光会一直盯着他吧。“我爱你,爱你”,就记得住这一个眼神。她的妊娠反应到1月底就停止了。只有Rx房的敏锐痛感还让她小心冀翼的。这易痛的敏感的紫色触角,让康子想起与外界保持联系的昆虫触角。这Rx房的敏锐疼痛也许能嗅出四面八方的动静吧,悠一对此抱着神秘的恐惧。
最近,康子快步跑下楼时,那轻轻的震动传到Rx房上,感到一种钝痛的沉淀。贴身衬衣摩擦着也疼。一天晚上,悠一想抱抱她,她说了声痈把他推开了。这意想不到的拒绝,实在是令康子自己也感到意外,这只能说是本能怂恿她的微妙的复仇。
悠一怕康子的心情,会渐渐变成复杂的,所谓似是而非的情绪。把妻子当个女人来看的话,无疑她要比铺木夫人、比恭子要年轻得多,且具有招人喜欢的力量。客观想一想的话,悠一的婚外恋是不合理的。有时他看到康子太有自信而感到有些不安,就故意用笨拙的办法,暗示自己和其他女人有来往;谁知康于嘴边露出一丝成人化的微笑,仿佛在说“可笑”,看着她那镇定自若的神情,悠一的自尊心大受伤害。悠一不喜欢女人的事,难道康子
不是比谁都更清楚吗?这恐惧的自卑感,在这种时候,不会不来威吓悠一。于是他以不可思议的残酷,建立了为自己开脱的理论。假如康子面对丈夫根本就不喜欢女人这一事实,那么她会感到从一开始她就受了骗,也就没救了。可是,假如只是个不喜欢妻子的丈夫,那么,这时候,社会上许多现在没被爱着的事实,反而会让妻子觉得那是过去被爱过的证据。所以要紧的是让康子知道,自己只是不爱康子。这反倒是给康子的爱。为了这缘故,悠一现
在有必要少许放荡些,更应该堂堂正正,毫不畏缩地不同妻子同房……
这样无疑说明悠一爱过康子。他旁边的年轻妻子,多数是比丈夫晚睡着,难得康子累了先发出鼾声,悠一则可以放心地望着那张漂亮的唾脸。只有这时,他心里才会深深体味到一种欣喜,自己拥有这个美的东西;他会胡思乱想:不想有一点伤痕的完美拥有,这个世界是不允许的。
……“在想什么呀,阿悠。”
客人之一的青年问,这作伴的三人都和悠一有关系“大概又是昨晚做爱的事罗。”
老人从旁插进嘴来,又朝拉门那边转过眼:“真慢呐,我的情哥。都不是急匆匆或让人催着于都不是急匆匆或让人催着于事的年纪
大家笑起来,悠一忽然明白了。这六十好几怪里怪气的老人,原来在等着也是六十好几的“情哥”呀。
悠一不想呆在这里。回家的话,康子会欢天喜地来迎他吧。给恭子打个电话,她会什么地方都跳着来吧。上镐木家去的话,夫人脸上会涨满苦涩的欣喜吧。让信孝拖去的话,今天一天,要讨悠一的欢心,让他在银座大街正中倒立他也会于吧。给俊辅挂个电话呢2——对了,悠一好久没见这个老人了——他那苍老的声音会在电话话筒上变尖起来吧。…于是,悠一不得不把自己在这里,和一切隔绝,想成是一种道德的义务。
“要成为自己”就是这么回事呀。这美的本分只有这点点吗7说是不冒充自己,可虚假的自己难道不是自己吗?哪里有诚实的根据。是悠一为了自己外表的美,为了只作为人们看见的存在的自己,他把自己的一切都抛献出去的那一刻里有吗?还是像现在这样的,面对什么都孤立,面对谁也不想委托任何东西那一刻里有诚实呢?他喜欢与少年在一起的时刻正接近于后者。是啊,自己自身像一片大海。海的正确的深度该在什么时候测量呢?是在他的自我到达退潮极限,那个“盖聚会”的黎明时刻呢?还是像现在这样涨潮时,什么也不想,什么都是多余的时刻呢?
他又想去见俊辅了。·他觉得把自己和信孝的事光瞒住这“好好老头”显然不够刺激,他想现在就去,厚着脸皮编个谎给他听听。
这天,俊辅整个上午都在读书。读了《草根集》,又读了《彻书记物语》。这些书的作者是中世纪的一个僧侣,传说他是定家①的转世灵童。
对中世文学的众多作品,著名作品,按他一家之言的评价,只对两三个诗人,两三部作品有着执着的爱好。像永福门院的深邃庭园那样,歌咏无人景色的写景诗歌,顶家人中太之罪的年轻人让其父砍掉首级的怪诞故事,叫做《砚破》的伽草子等,都曾滋养过老作家的诗心。
《彻书记物语》第二十三条里写着:如果有人问吉野山是什么地方,那就会想起,鲜花里、吉野红叶里读过“立田”,只是读几句,回答“伊势”,或“日向”,或不知道哪里就可以了。“在什么地方”之类的记忆,即使记住也没什么意思;可真不打算记住却自然而然记住的话,“吉野”就是“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