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高速(第5/8页)

将近凌晨两点的时候气温陡降,那些有毛毯的人庆幸可以把自己裹在其中。黎明前车队看来不会再移动(这一点可以从夜风中感觉到,它正从静止的车流尽头吹来),工程师和陶奴斯坐下来抽烟,和阿丽亚娜上的农夫以及军人一起聊天。现实超出了陶奴斯的估算,他坦承了这一点;到早晨必须设法搞到更多的食物和水。军人去找附近团队的头儿,他们也一样没有入睡,大家低声地讨论,免得惊醒睡梦中的女人们。头头儿们已经和更远处八十到一百辆汽车的范围内的负责人谈过了,确认各处都面临着相似的形势。农夫熟悉这一带,提议等天亮每一团队出两三个人,到附近的农庄里去买食物,陶奴斯则负责为因远征而空出的车辆指派驾驶员。主意很好,在与会者中很容易便筹集到资金;决定由农夫、军人和陶奴斯的同伴一起去,带上所有可用的口袋、网兜和水壶。其他团队的头儿回到各自的位置,组织类似的远征,到天亮向女人们解释情况,作出必要的部署保证车队可以继续前进。王妃上的姑娘告诉工程师,老妇人已经好转并坚持回到自己的ID;八点钟的时候医生来了,认为夫妇俩可以回到自己的车上。尽管如此,陶奴斯仍然决定404永久作为救护车使用;那两个年轻人出于好玩,做了一面画有红十字的三角旗,绑在车子的天线上。人们已经有一阵子尽量呆在自己的车内;气温继续下降,中午阵雨频仍,远方有闪电划过。农夫的妻子忙于用一个漏斗和一个塑料杯接水,惹得西姆卡上的年轻人捧腹不已。工程师看着这一幕,方向盘上摊着一本他不太感兴趣的书,疑惑为什么远征队迟迟未归;晚些时候陶奴斯悄悄来车上找他,等两人都在车里之后,他告诉工程师他们失败了。陶奴斯的同伴提供了详细情况:农庄要么已荒废要么就援引出私售条例拒绝卖给他们任何东西,怀疑他们是借机试探的检察员。尽管如此还是找来了少量的水和一些食物,可能是军人顺手牵羊的战果,他微笑着没有透露细节。当然堵塞不会再持续很长时间,但现有的食物对两个孩子和老妇人而言并不适宜。医生四点半左右来探视病人,一副不耐烦且疲倦不堪的表情,他告诉陶奴斯他的团队和附近所有的团体都面临同样的难题。在这一带流传着要紧急疏导公路的消息,但除了入夜时有架直升机惊鸿一现,再不见其他措施。不管怎样,天气越来越凉,人们似乎期待着夜幕的降临,好缩进毯子里,省去数小时等待的时间。工程师在自己的车上听见王妃上的姑娘与DKW上推销员的谈话,后者给她讲故事,哄着她勉强露出笑脸。看见博琉上的女士很令人惊奇——她几乎从不离车,工程师便下车问她有何需要,而她只是想打听一下最新的消息,随即和修女们攀谈起来。天黑时一种无名的烦躁压在每个人的心上;比起那些一向自相矛盾或无凭无据的新闻来,他们更期盼着梦乡。陶奴斯的同伴悄没声息地找来工程师、军人和203上的男人。陶奴斯告知他们,弗洛里德上的乘客刚刚逃走。西姆卡上的一个年轻人发现了空车,随即开始追寻车主,借以打发时间。对于弗洛里德上的胖子大家都不了解,头一天他叫嚷抗议得很凶,但此后便变得和凯乐威上的司机一样沉寂。到了清晨五点,可以确定无疑弗洛里德——西姆卡上的年轻人这样戏称——已携带一只手提箱逃走,在车里留下另一只装满衬衣和内衣的箱子。陶奴斯决定让西姆卡上的一个年轻人负责被丢弃的车,以免影响队伍的前进。这起夜幕中的逃亡事件给所有人带来了隐隐的不快,人们不禁疑惑在茫茫旷野中弗洛里德能逃到何处。这一夜里还孕育了其他重大抉择:工程师躺在404放平的坐位上,隐约听见一声呻吟,他推测应该是从军人夫妇那边传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分,又处于那样的环境下,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随后他转念一想,就拉开遮蔽后窗的帆布,借着寥落的星光,一米五开外便是凯乐威那恒久不变的挡风玻璃,在那后面是男人痉挛的脸,几乎紧贴在玻璃上,微微倾斜。为了不惊醒修女们,他无声无息地从左侧下车,走近凯乐威。随后他找来陶奴斯,军人跑去叫医生。显然那男人是服毒自尽,记事本上的几行铅笔字迹足以证实,还有封信写给某位叫伊维蒂的女士,她在维耶尔宗抛弃了他。好在人们都养成了在车内睡觉的习惯(由于夜间的寒冷没有人会呆在车外),很少会在意别人在车辆间走动或溜到公路边方便。陶奴斯召集了一次紧急会议,医生赞成他的提议。把尸体留在公路边会为后来的人招致至少是不愉快的惊讶;抛弃到更远的原野中则会引起当地人的强烈反感,前一夜他们已经威胁并殴打了另一团队中一个寻找食物的青年。阿丽亚娜上的农夫和DKW上的推销员都带有足够的工具来密封住凯乐威的后备箱。开始工作的时候,王妃上的姑娘来到他们中间,颤抖地挽住工程师的手臂。他低声向她解释了事情的原委,把她送回车里,这时她也平静了许多。陶奴斯和他的人把尸体塞进后备箱,推销员则借着军人的手电筒的光亮,用透明胶带和胶水将其封死。鉴于203的妻子会开车,陶奴斯便委派她丈夫负责停在203右方的凯乐威;就这样,清晨起来203的小女孩发现爸爸多了一辆车,一连几个钟头地忙着在两辆车之间穿梭玩耍,并把她的部分玩具转移到凯乐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