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的健康(第6/6页)

“咱们走着瞧吧。”卡洛斯说。“或许她会想起来向咱们要求。如果那样的话……”

然而妈妈从未要求把电话拿来让她自己跟克雷莉亚姨妈通话。每天早晨她都会问起有没有庄园的消息,随后便一声不吭,在沉默中时间好像都是用药剂和汤剂来计算。罗格舅舅拿《理性报》来给她念关于巴西问题的新闻,她没有不高兴,如果赶上送报纸的来晚了,或者罗格舅舅因为沉浸于某个象棋难题而耽搁了,她也并不在意。罗莎和佩帕最终相信,无论是念报纸新闻,给庄园打电话,还是阿莱杭德罗来信,妈妈都并不系怀。然而也不十分肯定,因为有时候妈妈会抬起头,用她一向深沉的眼神望着她们,在那眼神里容不下任何的改变,任何的屈从。每个人都已习以为常,对着电话线另一头的黑洞说话在罗莎已经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就像罗格舅舅眼瞅着降价广告或足球赛事就能不断编出假新闻来,卡洛斯讲述他去奥拉瓦里亚探访庄园时的奇闻轶事,摆上马诺丽塔和克雷莉亚姨妈捎来的果篮。即使在妈妈最后的几个月里这些习惯也没有改变,虽然那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伯尼法兹医生告诉他们,好在妈妈不会有什么痛苦,会在不知不觉中离开。然而妈妈却保持清醒直到最后,儿女们围在床边,已无法掩饰他们的情绪。

“大家都对我太好了。”妈妈温柔地说。“费了这么大劲为了不让我难过。”

罗格舅舅坐在她身边,玩笑似的摸着她的手,好像她在说傻话。佩帕和罗莎,装做在斗橱里找东西,她们明白玛丽亚·劳拉是对的;明白了在某种程度上她们一直明白的事实。

“这么照顾我……”妈妈说,佩帕握紧罗莎的手,终于这句话使一切恢复了正常,让漫长的戏剧显出了必要。但卡洛斯在床边,望着妈妈,仿佛知道她还有话要说。

“现在你们可以休息了。”妈妈说。“我们不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罗格舅舅想要反驳,想说些什么,但卡洛斯过去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妈妈渐渐陷入昏睡,最好不要去打扰她。

下葬三天之后,阿莱杭德罗最新的一封信到了,信里像往常一样问起妈妈和克雷莉亚姨妈的健康状况。信是罗莎接到的,她打开信,不假思索地读了起来,突然她抬起头,因为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意识到自己在读信的同时正在考虑该怎样告诉阿莱杭德罗母亲去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