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第16/25页)
说着,刘易斯先生环视着餐桌四周,这时出现了稍微有点尴尬的局面。还是达林顿勋爵打破了这僵局:
“当然啰,有些痛苦是无法避免的。但另一方面,我们英国人当然也曾长期而且艰苦地同德国人战斗过。”
“但是,他们与你们英国人不同之处似乎在于,”刘易斯先生说道,“你们不再真正地憎恨德国人了。而法国对此的看法是,德国人毁坏了欧洲的文明,没有什么惩罚对他们是过分的。当然,在我们美国看来那似乎是一种完全行不通的主张,但总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们英国怎么似乎也没有与法国持同样的态度。毕竟,正如你所说,英国在那场战争中毕竟也损失惨重。”
谈话又再次尴尬地中断了一会儿,这之后戴维爵士相当含糊其词地说:
“刘易斯先生,我们英国人对待这类事情的方式往往与法国人有所差异。”“啊哈!这是一种气质上的差异,你或许可以这样讲。”说到这儿,刘易斯先生脸上的笑容似乎又放开了一点。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许多事情现在他都明白了,而后他接着抽他的雪茄。今天看来这可能是一件混淆了我的记忆、让我事后方知的事情,但是我现在仍有一种明显的感觉,正是在那片刻之间,我第一次觉察到这位外表上充满魅力的美国绅士却有几分古怪,或许有几分口是心非。尽管在那片刻功夫我自己产生了诸多疑点,达林顿勋爵却显然另有看法。在这种尴尬的沉默又持续了一两秒钟之后,勋爵阁下似乎已胸有成竹。
“刘易斯先生,”他说道,“请允许我坦白地说。在英格兰我们大多数人都发现目前法国的态度是可鄙的。你的确可以将此称为气质上的差异,而我却敢冒昧地讲,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情要更为复杂。一旦冲突已经结束,再继续像这样憎恨敌人是很不得体的。只要你已将对手击倒在拳击台上,那就理应住手,不能再继续踢他。对我们而言,法国的行为已变得愈来愈野蛮了。”
这番话似乎让刘易斯先生感到某种满足。他含糊地咕哝着以示赞同,并透过那悬浮在餐桌上方的浓厚雪茄烟雾对用餐的伙伴们满意地笑了笑。
第二天早晨,又有几位客人提前到达了;也即是那两位来自德国的女士任凭有人可能会设想到她们的背景和经历有着悬殊的差异,而她俩还是在一块儿旅行了她们随身带来了一大群侍女和男仆,以及一大堆旅行箱。当天下午,一位意大利绅士也到了,跟随他的有一位贴身男仆、一位秘书、一位“专家”以及两个保镖。我真无法想像这位先生把他的目的地看成了什么样的地方,居然还带保镖来。然而我可以肯定地讲,看见在达林顿府内立着这么两位身材高大、一声不吭的汉子,无论哪位意大利绅士出现在何处,他俩都会以怀疑的目光在离其所处位置几码开外的所有方向搜寻着,这在某种程度上的确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附带说一句,那两位保镖的工作方式要求他们中必须有一位在不固定的时间睡觉,以确保整个夜晚至少有一位在值班,这种情况在以后的时间里也确实是如此。但在第一次得知这种安排后,我便试图将此告之肯顿小姐,而她却再次拒绝与我交谈,为了尽快将此事了结,我也只好被迫写了一张便条插在她起居室的门下面。
第二天,又有几位客人陆续到达,离正式开会时间也仅剩下两天了,而达林顿府这时已挤满了不同国籍的人,客人们要不就在房间内交谈,要不就漫无目标地站在客厅里、走廊上或是楼梯平台处,仔细地观看着画像或是摆设的物品。客人们之间相互都是那么彬彬有礼,尽管如此,而主要以相互不信任所表现出的某种相当紧张的气氛却普遍存在于这一阶段。出于这种不安宁的气氛,随行的贴身男仆和侍者们相互之间的态度看起来是十分明显的冷淡,而我自己的职员们却因为太忙了而无法与那些人过多接触而感到高兴。
大概就在这期间,当我在全神贯注处理许许多多各种需要的过程中,我偶然透过一扇窗户向外瞥了一眼,竟隐约看见年轻的卡迪纳尔先生在草坪周围呼吸新鲜空气。他像平常那样紧紧夹着公文包,我还能看到他正沿着围绕草坪的小径慢慢地散步,而且深深地陷入沉思之中。这自然提醒了我对这位年轻的绅士应履行的使命,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这户外普遍贴近大自然的环境,尤其是不远处还有一群鹅,这些正将是一个适宜的场合来履行我所承担的差使。不仅如此,我还发觉,倘若我能迅速及时地走到屋外去,隐藏在小径旁边那硕大的杜鹃花丛之后,要不了多久卡迪纳尔先生就会经过那儿。于是,我就可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并向他传达我所带来的口信。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个精妙的谋略,然而你可以理解,虽说这项特殊使命本身毫无疑问是很重要的,但在那个特别的时刻却几乎不可能成为最应该优先考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