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下午(第9/9页)
“史蒂文斯,任何具有准确无误的判断力的人都不会固执地相信希特勒先生在莱茵省事件之后所说的一切。勋爵阁下已力所不能及了。啊,天呀,看来我真的冒犯你了。”
“丝毫也没有,先生,”我说,我听到从客厅里传出铃声,便立刻站起身来,“看来那些先生们需要我了。请原谅。”
客厅里弥漫着浓烈的雪茄烟雾。事实上,那几位显贵的绅士一直不停地抽着烟,脸上露出严肃的神色,而且一声不吭,勋爵阁下交待我去酒窖里拿一瓶特别优质的红葡萄酒上来。
在深夜的这个时候,走下后楼梯发出的脚步声必定会尤其引人注意,而且毫无疑问,这脚步声应对惊动了肯顿小姐负责任。当我沿着黑暗的走廊摸索着行走时,她的起居室的门打开了,她出现在门口,屋内射出的灯光映衬着她的身影。
“肯顿小姐,发现你仍站在这儿,真让我大吃一惊。”在我走近她时我说。
“史蒂文斯先生,早些时候我太傻了。”“请原谅,肯顿小姐,可这会儿我没时间交谈。”“史蒂文斯先生,你千万别把我刚才说的任何话放在心上。我那时是太愚蠢了。”
“我不曾把你所说的任何话放在心上,肯顿小姐。说实话,我已无法记得你当时谈及的是什么内容。楼上正在发生极其重要的大事,我便几乎不可能停下来与你分享快乐。我倒建议你该休息了。”
一边说着这句话,我一边急匆匆地继续赶路,直到我差不多走到厨房门口时,黑暗突然又再次笼罩了整个走廊,这告诉我肯顿小姐已把她起居室的门关上了。
我没花多久便在酒窖下面找到了所提到的那瓶酒,并且为上酒作了必要的准备。在这之后,也不过在我与肯顿小姐短暂遭遇过后几分钟,我自己又再次沿着走廊返回,只不过这次手中端着盘子。在我走近肯顿小姐的门前时,从门缝透出了光线,她仍然在屋里没睡。而且正是那一刻,我迄今非常肯定,曾是那么无法磨灭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在那一刻,正当我在昏暗的走廊里止住了脚步、手中托着盘子时,在我心中愈来愈感到肯定,那便是仅几码之遥、在那扇门的另一面,肯顿小姐那时正在哭泣着。就我今日的回忆,当时并无确凿的证据证实我那肯定的感觉我当然也不曾听到任何哭泣的声音然而今天我想起来,倘若我当时敲门走进去,我也许会发现她泪容满面,这一点倒是相当肯定的。我今天已不知道我呆呆地站在那儿有多久;那段时间似乎非同一般的漫长,可实际上,我想实际也不过几秒钟罢了。那当然是因为我当时按要求必须尽快赶回楼上去为那几位国内最显赫的绅士服务,我无法想像我当时会耽搁太久。
当我返回客厅时,我看见那些绅士们仍处于相当严肃的气氛之中。总而言之,除此之外,我几乎无法对那种气氛获得任何印象,那是因为我刚一走进屋内,勋爵阁下便从我手中接过盘子说道:“谢谢,史蒂文斯,我会关照他们的。没你的事了。”
再次走过大厅,我在拱门下我那惯常的位置站定,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左右,也即直到那几位绅士最终分手时,也不曾发生任何迫使我离开岗位的事情。然而,我站在那儿所花费的那一小时在若干年内一直非常生动地留在了我的脑海里。刚开始时,我的情绪,我也不在乎予以承认曾有几分萎靡不振。可随着我一直站在那儿,某种奇特的事情便开始发生了;说具体点,一种深切的胜利感觉开始涌入我的体内。我已无法记得我当时是如何分析那种感觉的了,可在今日,当追溯那段往事时,要寻求其原因看来也并不那么困难。简而言之,我曾经历了一个特别难以应付的夜晚,在那个夜晚的前前后后,我已设法维护了“与我地位相符的尊严”不仅如此,我是以一种甚至连我的父亲也必定会感到骄傲的方式做到这一点的。在大厅的那一头,在我的目光曾一直紧紧盯着的那几扇门之后,就在我刚才曾履行过职责的那个房间里,欧洲最有权威的几位绅士正一直就我们这块大陆的命运进行协商。在那一时刻,我曾确实像任何男管家所能期望的那样紧紧地贴近了重大事件的中心,对此谁又能表示怀疑呢?可我宁愿这样认为,当我站在那儿仔细琢磨当晚所发生的诸多事件时那些事件有些已是为我们所了解,而有些仍然有待了解在我看来,它们就是我在生活中迄今为止曾渐次获得的所有成就的一个概括。对使我在那天夜晚精神振奋的那种成功的感觉,我几乎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