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8/11页)
周晓白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柔情,她把信仔细装进贴身衬杉的口袋里,心里在想,一定要抽时间给他写一封长信,但愿他别玩得忘乎所以,把自己给忘了。
此时在陕北的石川村知青点,钟跃民正盘腿坐在土炕上和曹刚下象棋,这是一场赌局,每盘棋的赌注是一个窝头,钟跃民已经连输了两盘,这笫三盘看来也悬了,他一不留神,被曹刚来了个“马后炮”,曹刚大喜过望地蹦下土炕:“哈,你哪儿跑?马后炮,你完了。”
钟跃民连忙悔棋:“哎哟,你的马在这儿?我没看见,不行、不行,我不走这一步了。”
“又悔棋是不是?不行,咱这可是挂了赌的,你已经欠我三个窝头了,想赖帐是怎么着?”
钟跃民道:“好好好,不赖帐,咱接着来,不就三个窝头么?”
曹刚伸出手:“嘿嘿,本店概不赊欠,先把帐清了再说。”
钟跃民急哧白脸地说:“一会儿开饭就给你,你急什么?来,再接着来,我先走了,当头炮。”
曹刚摇摇头道:“不下了,吃完饭再说,要是你这盘再输了,连晚饭都没你什么事了,让你看着我吃,我也不忍心,到时候心一软,得,又退你一个窝头,我不是白赢了?”
“我饿着我乐意,你也别心软,不就扛两顿么?小意思,来,接着来。”
郑桐走进窑洞说:“跃民,昨天是你做的饭吧?粮食没了你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钟跃民一拍脑门:“粮食没啦?哎哟,我想起来了,我给忘了,对不起,对不起,一点儿都没剩下?还能凑合一顿么?”
郑桐没好气地:“连他妈一点儿渣儿都没剩下。”
曹刚恍然大悟:“我操,我说你小子连输了三个窝头怎么一点儿不着急?闹了半天是蒙我呢?”
钟跃民连忙解释:“谁蒙你谁是孙子,我还真给忘了。”
郑桐笑道:“你小子不是要带队要饭吗?走吧,跟村里老乡借几件破棉袄穿上,一人再弄一根打狗棍,要饭归要饭,这身行头可不能含糊。”
钟跃民搔搔头皮:“就算去要饭也得明天去呀,今天怎么过?还一顿晚饭呢,嗯?这味儿真香,谁家做饭呢?”
曹刚说:“那三个女生呗。”
在知青点的伙房里,蒋碧云刚打开热气腾腾的蒸锅,钟跃民闲逛般溜进来搭讪道:“嗬,真香啊,做什么呢?”
蒋碧云眼皮都没抬:“还能做什么?窝头呗。”
钟跃民腆着脸道:“能尝尝么?”
“不能。”
“别那么小气,好歹都是北京海淀的,又是坐一趟火车来的,俗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看我这眼泪都快流下来啦……”
“少套磁,有事儿说事儿。”蒋碧云干脆地回答。
钟跃民不屈不挠地说:“得,不说老乡,咱们总算是邻居吧?两个宿舍挨着,中间不就隔着一堵墙么?《红灯记》里李奶奶那句台词是怎么说的?拆了墙咱就是一家人了,铁梅那句话说得更绝,你猜她怎么说?她说不拆墙咱也是一家子……”
“钟跃民,你油嘴滑舌说了半天,就是想蹭饭吧?”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想借点儿粮食,你看,一个是蹭,一个是借,这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钟跃民嘟囔着。
蒋碧云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借。”
“要不,算是高利贷吧,借一斤还两斤,怎么样?”
“我不稀罕。”
钟跃民想发作又忍住,悻悻地走了。蒋碧云望着钟跃民的背影,脸上充满了轻蔑的表情。
村支书常贵正坐在自家炕桌前吃饭,桌上摆着几个窝头,他和老婆孩子每人都端着一个大碗在呼噜呼噜地喝着野菜糊糊。
钟跃民在外面喊:“常支书在家吗?”
常贵紧张地小声说:“快收起来。”
婆姨飞快地把剩饭收走,常贵这才披着老羊皮袄走出门:“是跃民呀,窑里坐。”
钟跃民走进窑洞,常贵按照村里的习惯用语寒喧道:“吃了么?”
“没有,常支书,你吃了么?”
常贵显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吃啥么?我家断顿啦。”
钟跃民似乎没有料到,他愣了一下,欲言又止,他仔细地审视着常贵,常贵也若无其事地眯起小眼睛和钟跃民对视。
钟跃民忽然笑了:“既是这样,那我就什么也别说啦,常支书,明天我们去讨饭,村里还有谁一起去?”
常贵蹲在炕前,装满一烟锅烟叶点上火说:“把老弱病残都带上,这是规矩。”
钟跃民用哀求的口吻说:“常支书,我们今天就有点儿过不去了,村里能先借我们点儿粮食么?让我们把今天先过去。”
常贵不为所动:“哪还有粮食?咱村的人饿上一两天是常事,这不算啥,习惯了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