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6/12页)
“跃民,你是不是还在翻历史的老账?就因为中日之间发生过战争,你对日本人恶感就永远消除不了?这太狭隘了吧?”
“问题是你们的政府至今不认帐,连侵略中国的事实都不认,这就有点儿装孙子了,做人不能这样,刚刚干完坏事,提上裤子就不认帐。就凭这一点,很让人怀疑你们日本人的诚信度。”
“跃民,你还记得六八年北京最时髦的衣着是什么吗?假如我记得不错的话,是将校呢军装,那时我也有一件将校呢大衣,当然,我们家可没有这类衣服,那是我扒别人的,当时穿着觉得神气极了。可是如果现在谁再穿一身将校呢军装参加某个酒会,别人会认为你有神经病,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每一个时代都有其特定的时髦规则,从世界近代史的角度看,十九世纪到二次大战前,世界各强国之间最时髦的游戏就是争夺海外殖民地,那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被称为丛林法则,甚至达尔文的进化论也为这种游戏奠定了理论基础,换句话说,‘物竞天泽,优胜劣汰’是那个时代的主题。咱们当年打架,谁敢用刀子捅人,谁就会得到大家的尊重,觉得他份儿很大。可是现在看来,这恐怕是一种劣迹,为什么?这是因为规则变了,未必是因为咱们变好了。规则的变化体现在国际关系和地缘政治方面也是同理。二战结束后,随着大批的殖民地独立,世界建立了新秩序,游戏的规则变了,国家独立和民族尊严成了主旋律,以前的游戏已经不时髦了,该玩新的了,我认为,中日两国发生的战争也是那个时代的必然产物,没有必要耿耿于怀。”
“问题是做了坏事要认帐,德国人就比你们强,人家认帐,还表现出真诚的忏悔,让受害者觉得再不原谅他们就显得不宽容了。哪象你们日本人,挖空心思在字面上做文章,以为把‘侵略’改成了‘进入’就可以消灭历史,这也太小儿科了,日本的青年就这么好糊弄?”
“你们中国青年难道就不好糊弄?当年‘八一八’我可是经历过,犯病的可不止我一个,大串联时我还把毛泽东像章别在肉上,以为自己最革命,后来伤口还发了炎。当时我最恨的就是我父亲,他为什么是日本人而不是中国人?他为什么不去爬雪山过草地?我为什么不是一个老红军的儿子?那时要是毛泽东说句话,咱把日本灭了得啦,我估计我他妈的笫一个报名。”
钟跃民大笑起来:“我想起来了,你当年还喊过要打到美国白宫去。”
“我声明啊,这可不是我发明的,当时不知是哪位哥们儿写了首长诗,叫《致笫三次世界大战的勇士》,长诗里提到红卫兵战友们横扫了世界,最后占领了白宫,一个战友在黎明前牺牲在白宫的台阶上,这个情节可能是对苏联电影《攻克柏林》的模仿。我承认,这首长诗当时使我热血沸腾,我是跟着叫嚷过一阵子。我在美国读书时,还去白宫参观过,走上台阶时我想起了这首长诗,心想这儿可是我们当年梦寐以求的地方,不是打算来参观,而是来作战。所以说,无论是哪个种族,人类是有共性的,一个虚幻的东西可以使你热血沸腾,使你失去理性,甚至可以使你成为暴徒。”
钟跃民说:“你能有这种认识看来哈佛还没有白读,说实话,我对你们日本人很有看法,既然做生意就是对手,不了解对手就容易吃亏,何况你们日本人在历史上劣迹斑斑,干了不少挺孙子的事。远的不说,就是近些年,中国有不少企业在引进日本设备时吃了大亏,不是以次充好,就是高价卖一些过时设备,要不就是先设圈套,低价卖设备,高价卖零配件,这些把戏我听得太多了,所以不得不从历史上找原因,从民族性角度上看问题。”
“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
“结论是,如果我必须和日本人做生意,我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首先他们都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至于原则和道义则是服从于利益的,举例来说,二战结束后日本被占领期间,你们的政府为了减少美军士兵强奸日本妇女的机会,专门建立了供美军士兵消遣的妓院,以牺牲少数妇女的贞操换取大多数日本妇女的贞操,这使我很有看法。大和民族的血性都到哪里去了?在战争中你们的神风队员可以驾着飞机撞击敌方的军舰,这是何等的勇气?可是一旦战败,大和民族的血性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亿多国民,五尺高的汉子伟岸得象森林一样,却要由少数妇女去承担战败的耻辱,而男人们都成了缩头乌龟,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战败了,就该听凭占领军摆布?大和民族崇尚强者,甘心情愿地在强者面前俯首贴耳,相反,对于弱者却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嘴脸,还很有些莫名其妙的种族优越感,这就是典型的实用主义,我说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