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7/12页)

武原正树先是面带微笑地听着,但越听脸色越发阴沉,显然,钟跃民的刻薄话伤了他的民族自尊心,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钟跃民,你可有点儿过份了,你别忘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个日本人。”

钟跃民冷笑一声:“我知道,和别人我还说不着呢。”他转身端起自动步枪对远处的胸环靶又是一阵速射,枪声震耳欲聋地爆响起来……当他射空了弹匣转回身子时,见武原正树正眯起眼睛注视着自己,钟跃民也微笑着和他对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武原正树突然笑了:“跃民,你还是老样子,我想起当年在什刹海冰场上你就是这副好斗的样子。”

钟跃民微笑着说:“卫东,你倒是变多了,当年你打起架来出手果断凶狠,不计后果,却很少动脑子,而现在你倒是有些谋略了,表面上和颜悦色,其实心里很想揍我一顿,是不是这样?”

武原正树淡淡一笑:“跃民,你是军人出身,我是学生出身,我今天是秀才遇见兵了。也难怪,你我毕竟二十多年没见,彼此还不是很了解,你的戒心我可以理解,你看这样好不好,关于合作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咱们找个时间再谈。”

“好吧,我会考虑的。”

“那我先走了,再见!”武原正树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身道:“哦,我忘了告诉你,我有个朋友开了个武馆,教什么空手道,我有时也去玩玩,你有兴趣吗?”

钟跃民笑道:“我说你心眼儿多吧,想过过招儿就明说,干吗这么客气?行呀,哪天咱们去玩玩。”

宁伟这些日子忙得团团转,他把饭馆低价转让给别人,又在一个写字楼里租了两间办公室,还购置了电脑和传真机等办公用品,只等着拿到公司的营业执照就可以开张营业了。对于办公司搞商业经营,对于自己能有多大本事,宁伟还是很清醒的。他出身工人家庭,在社会上没有任何背景,他发现眼前的社会是很陌生的,改革开放以后,生活变得令人眼花缭乱,光怪陆离,社会也日渐呈现出多元的复杂性。由于个人阅历关系,宁伟除了认识几个北京籍的战友,就再没有任何社会资源了,这对于从事商业经营活动是极为不利的,他之所以打算办公司,其实还是指望靠在钟跃民这棵大树上,他深知这个老连长的活动能量,很多在宁伟看来遥不可及的事,钟跃民也许打个电话就能解决,他在钟跃民手下当了这么多年的兵,竟不了解这个连长究竟是什么人。

宁伟只有初中文化程度,多年来也没有养成读书学习的习惯,他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对于李援朝和钟跃民这类人,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感到,他们属于一个特殊的圈子,这个圈子看似无形却很严密,外人是无法融入的,即使你很有钱,也别想让他们接纳你。

宁伟对生活的要求不是很高,他只希望能过上小康的日子就可以了,象钟跃民的那种大公司经理的职位,他连想都不敢想,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能耐。他指望自己的公司营业以后,钟跃民随便给他几宗生意,他就能发起来。他相信老连长不会不管他这小兄弟的,吴满囤就是个例子,钟跃民和张海洋这些年来不是一直给吴满囤的父母寄钱么?他们和自己虽然不属于一个圈子,但毕竟是有过生死考验的战友,宁伟相信他们都是重感情的人。

宁伟申办营业执照的注册资金已经通过验资审核,接下来马上可以领到营业执照了,他打算今天晚上去钟跃民家,把五十万元的借款还给钟跃民,虽然还不到还款日期,但早还总比晚还好,这是信誉,笫一次求钟大哥,应该给他一个守信誉的印象。

宁伟从工商局的大门里出来,他戴上头盔,开始发动摩托车。

一个骑“铃木”125型摩托车的人把车停在他身边,摘下头盔说:“是宁伟吧?”

宁伟马上就想起来这人他是中学同学胡大鹏,外号“锤子”。当年胡大鹏的家境很穷困,放学以后还要去拣煤核儿、拣烂纸。宁伟还见过他推着一辆用轴承做车轮的平板车,上面放着盛烂纸的筐,这类似今天时髦少年们玩的滑板,只不过滑动起来噪音大了些。他总是瞄着人家刚贴上的大字报,只要没人注意,锤子就手急眼快地把大字报撕下来去卖废纸,有时还偷几块临街人家码放在门口的蜂窝煤。当年的文化大革命使很多有身份的人倒了霉,但是对于锤子这类人来说,也许还是个福音,很少有人想到,那些写满废话的大字报居然还养活了不少人,至少锤子靠放学后拣烂纸,就能使穷日子得到一定的改善。

宁伟笑着和他握手:“哟,锤子,咱们可是有些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锤子是个五短身材,个子在1.65米左右,以前很瘦,这么多年没见,他明显地发福了,看样子他早已摆脱了贫困,日子过得蛮不错,只是个子矮的人发胖显得很滑稽,身体成了橄榄状。锤子大声道:“还行,我活得还算结实,宁伟,你小子不是当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