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门来访(第2/4页)

床上还存留着赵弥两个月前的气息,他朝床上一扑,说这气味真是熟悉,然后一躺就睡过去了。当他醒来时,我正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他一抹嘴角的口水,迟疑地问我这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干吗。我跟他讲我还有事。赵弥很纳闷,说,你一个光杆会有什么事。我承认我是一个不善交际越来越闭塞的人,但正因为如此我得出去找点事做。我跟他解释说,我参加了一个单身俱乐部,正好今晚有活动,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想问他是否还出去。他说他不出去了,我说那我就走了。他似乎明白了我的话的意思,就说,不要管我,你尽管忙你的,明天你给我配把钥匙就行了。

是的,第二天我按照赵弥说的,真的配了一把钥匙给他,这样他就可以自由地出入我的房子了。晚上那顿饭他说他要请我,他也应该请我一顿了。我不再跟他争,于是就答应下来。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到街边小酒馆里坐下,要了两瓶啤酒,咕嘟咕嘟灌起来。

开始赵弥说,这次他一定要抢占南方这个大市场,否则他就不回去了。他还跟我讲,他准备把经理部设在我的房子里,这样,一来他不用再费周折找地方了,二来我也正好赚一笔房费,何乐而不为呢?不管我愿不愿意,他怎么就这么决定了呢?我没吱声,只是不断地跟他碰杯。当酒喝到半酣之际,他接到他老婆一个电话,咕咕哝哝说了一通,然后挂掉,叹了一口气说,活着真他妈累啊。然后他就讲起他自毕业以来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历史,他讲的时候再没有以前那种伶牙俐齿了,而是东一句西一句,有时谈到他老婆,突然又岔到他父亲身上去。他又说,他起的名字不好,赵弥,读起来分明是“找米”,找米找米,他念叨着,找米下锅,看来我这一辈子就是为生计奔波的命了。他还谈到了女人,他说在广州那阵,那么多女人像热带鱼一样朝他游来,他丝毫不动心,没沾一点鱼腥。现在不这么想了,女人嘛她就是女人,仅此而已。

我听了他的诉说,似乎突然看到了他那火热的面孔下面冰凉的部分。我想说,他的已经逝去的生活的确吸引了我。原来外强中干的他也比我强不到哪里去,对此我感到一丝小小的安慰。为了做到简洁明了,下面我简单地把赵弥的事说一说。

赵弥大学快毕业时,A市的外贸部门来学校要人。他学的是外贸,A市又濒海,空气新鲜,而且外贸的前景非常看好,所以他自然就报了名。他本来想专升本的,但最终决定先工作,升本的事完全可以在工作中解决。

这时他所在院系的一位姓牛的女生看上了他,他们同在系学生会工作,平时也有过接触,可能牛女生对他暗恋已久。因为再过三四个月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所以人人开始把心里隐藏的情感暴露出来。在一次学生会聚餐时,牛女生半隐半约地表达了对赵弥的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爱。但赵弥看不上她,后者是一厢情愿。赵弥委婉地拒绝了牛女生,说自己要到A市工作。那时,他从众多报名者中脱颖而出,去A市外贸基本上定了下来。可牛女生说,她完全可以帮他在省会找一个更好的工作。赵弥知道,牛女生的父亲在省上的一个部门任厅长。他一听,更不愿意了,他觉得寻找靠山,那不是他要干的事,那完全是对自己的侮辱。他相信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凭借自己的才智和能力可以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这次他断然拒绝了她。其实更深层的原因是牛女生长得又胖又丑,他觉得真要娶了她,无论怎么样都拿不出门。牛女生很是伤心,但他的独立和决断使她更加喜欢他了,似乎他对她伤害得越深,她就越喜欢他。毕业那阵子,赵弥为了躲避牛女生的追求,不得不早出晚归。

毕了业,赵弥如愿以偿地进了那家外贸单位。A市的海风吹拂着刚走上工作岗位的赵弥,使他不胜欣喜。因为工作关系,他经常去一家酒店订餐,自然就认识了餐饮部的女经理。女经理有次跟他开玩笑,说帮他介绍个对象。赵弥就顺口接了这个玩笑说,那好啊。没想到过了没几天女经理真就把一个叫小惠的女孩领来了。

两个人初次见面,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又接触了几次,两个人就好得不行了。这时赵弥的母亲生病住院,赵弥是个孝顺儿子,非要和哥、姐分摊母亲的医疗费。赵弥的父亲说,你就算了,刚参加工作也没什么钱,就算了吧。赵弥的哥、姐也是这意思。于是赵弥带着小惠去老家医院看望母亲。母亲看着他们,好像了却了一桩心愿似的,笑了,笑完之后母亲的病情开始迅速恶化。医疗费只好不断朝上加。赵弥的哥、姐再也承受不了了,最后只能由父亲、哥、姐与赵弥平摊。赵弥一时拿不出他那部分,这时小惠毅然站了出来,把她积累的工资递给他。小惠考的是中专,毕业有几年了。赵弥接了,心里很感激。大家都知道,母亲得的是绝症,再多的钱投进去也没用,但还是要投,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母亲对此感到遗憾,她跟他们说不要管她了不要管她了,最后她说不出话来了,于是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