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窥真容(第3/5页)
“我明白了!可是粟米岛上那算什么?神话传说?或者真的女妖吃人?”
“当然不是。这就是我要说的,我下面就要一点点说到了……”凯平大口喘息着,又喝水,看得出他有点急了。我突然觉得他有一种强烈维护老板的愿望,这真的出乎我的预料。我躺下了,我想让他也像我一样放松点,从头慢慢说起。
“我原来在下边的公司里,主要工作就是飞行,往那两个岛上去,粟米岛和毛锛岛。机上乘载的全是游客,也有我们的服务员搭乘。我那时对岛上的经营很熟悉,我敢说还是相当正规的旅游项目。那个‘龟娟之夜’是有的,但完全是关于这个传说的诠释,绝对没有什么色情。一切都是后来,是下边分公司老板的胆大妄为——他们受时代风气的影响,越来越放肆,最后终于弄得不可收拾。这是后来的事情了……有一天老板身边的总管吴灵叫住了我,他问了我一些个人情况和经历。想不到就是这一次改变了我的命运。半个多月之后,他来和我商量,问是不是愿意去老板身边工作?他具体讲了相当严格的要求,但条件优越到让我不敢相信。我当然愿意。那次谈话中我才知道,这前前后后一段时间他们可没少了解我,就像过去的政审差不多。要达到他们的要求可真不容易,要有做保镖的身手,还要会驾机。吴灵引用老板的话,就是要找的这个人‘要见过大阵仗’。这样的人在公司的范围里并不好找,从社会上找,就要有更长的试用期。就这样,阴差阳错,我来到了老板身边。一开始很不习惯,不是寂寞,不是一直窝在古堡里,是其他。这种环境怎么说呢,让我觉得不商不官、不是前方也不是后方——这样一种气氛和环境,有点说不出来的别扭。像研究所,又像没人来上课的老教授办公室,像停战后的一间间空房子……”
我笑了:“不像一只大公鸡带了一群小母鸡吗?”
“不像。别开玩笑,老兄。我好不容易适应下来,渐渐倒也安心了。老板很喜欢我,他愿意没事了和我聊聊天。他发现我不希望谈自己的父亲,后来就一次也没有提起,这是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地方。而以前我见过的人,只要知道了我的父亲,就没完没了地谈、谈,直到我不得不远远地躲开他。老板看样子很老,这可能是这一身装束的原因,他的那顶线绠帽使他很显老相。其实他身上蛮有活力,也很注意养生,十分注重保护前列腺——有一次一起洗浴,冲澡时他和孩子一样,一时兴起要跟我比赛小便的距离……真是有趣……”
“那他一定失败,是不是?”
“我是说他有趣、一颗心并不老。他与所有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那股超人的定力。他能一连十几天钻研同一个问题,用一个月的时间看同一本著作。没有一个生意人像他一样,关心天下大事超过了关心自己那点钱。他与我讨论东西方政府职能、古代中国考试取仕、西方文官制度的由来,也谈时下的东西弊端,一些纠缠到死的不可解决的矛盾……我惊讶于他思考的深度。他的视野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要宽阔得多,他绝不是一个商业主义者,更不是一般的物质主义者。他一生都在尝试让物质屈服于精神的途径和方法——他在很大一个范围里试验过,一次次都失败了。他思考怎样使用新的办法,所以现在又深入东方,住进了这个古堡里。他并不是一个完人,他在有些方面也是自私的,比如一涉及刚才说的那些试验,他不仅极其固执,而且不容许任何人打扰他。有人觉得他在做一种类似于幼稚的物理学尝试,有点可笑,可他绝不那样认为……‘关于社会的试验要比一般的科学试验艰难一千倍’,这是他常说的一句话。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挫折全是白费工夫和没有意义的。他现在仍然兴致勃勃!我想这也是他保持年轻的秘诀……”
我听着,试图在心里描述和想象这个陌生的老人。我开始不那么调侃了。我问了一句:“他的真实年龄到底是多少?真有那么大了?”
凯平惟独在这个问题上不能肯定,嗫嚅着:“七十?肯定七十以上了……”
年龄当然是一个不可省略的大问题。这儿牵涉到许多其他问题。比如他在东部的大业的继承和延续——许多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族长一闭眼一切也就宣告结束。还有,我这儿还在考虑这位老人活跃的思维中,有多少那个年代的痕迹。不简单,无论如何,古堡里的人是一位奇特的长者,一位复合型的人物或人才。我也像所有那些较多低级趣味的人一样,仍然关心他的性能力。尽管这种关心也包括了对另一些问题的判断,但不健康的因素也有许多。我认为他如果不能在这群女人的簇拥中超然物外,还像凯平描述的那么顽皮,终究也是很危险的。我忍不住,就委婉地表达了这个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