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10页)
现在想来,两人之间的了解并不算多。可是,心为什么会动呢?是因了那一份博学和儒雅,或是一针见血的“眉毛说”?或是那交了底的坦诚?这又是说不清的。也许,心本就是有缺口的,这时候刚好碰上了一个“楔子”,那“楔子”就赶巧埋进去了。
是啊,结婚九年了。九年来,男人一共回来了七次。男人像阳光一样,九年来统共照耀她了七次,这是第八次……不知怎的,苗青青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突然想起了一部电影,那部电影的名字叫《第八个是铜像》。
还记得在车站接男人的情景。大年三十的晚上,已过了午夜了,爆竹声声,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她等的那趟车还没有到。就在这时,广播响了,说189临时晚点。于是,她跑到出站口的栅栏处,问:同志,189晚到什么时间?那人说:说不清。也许一点,也许两点,也许三点……她哭了。她就那么一直等到三点,等到站台上就剩她一个人……男人没有回米。
如果说,让她理解男人的话,应该说男人是事业型的。男人很优秀。她知道男人优秀,如果男人不优秀,当初她也不会嫁给他。可是,在日常生活中,“优秀”是不能当饭吃的。每到晚上,当她下班的时候,独自一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那孤独就像水一样漫上来。特别是在报社值夜班,签了版已是下半夜了。大街上,灯冷人稀,走着走着,就有了“梧桐更兼细雨”之感!回到家就更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了,那枕头是抱着睡的。有时候睡着睡着,就有泪下来了,悄悄地、无声地,无限惆怅地,就去吃“安定”……慢慢,天长日久,这心里就生出了一咬一咬的小虫儿,小虫儿一点一点地蚕食着那孤守的意念。男人,你就只怪我么?
这天,值完夜班,苗青青在床上浑浑噩噩地躺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她突然听见有人敲门。苗青青先是心里一紧,是不是?……尔后听那敲门声很急,这才披衣起床,拉开门一看,却是一送信的小伙子。邮递员说:“苗大姐,签收吧。”苗青青懒懒地问:“什么呀?”邮递员大咧咧地说:“签吧,大件。”等苗青青签了字,邮递员从门外搬进来一个大木箱子,那木箱是用旧弹药箱做的。苗青青诧异地问:“这么大,啥东西?”邮递员经常给她送信,很熟。就用羡慕的口气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这是从外地寄来的。”接着,邮递员很热情地说:“苗大姐,要不,我帮你打开?”苗青青心里一酸,淡淡地说:“你打开吧。”小伙子风风火火地找了把钳子,三下两下,就把那大木箱子打开了。打开一看,见里边放的是男人的军用被褥,还有几套军装和一些平时积存下来的零零碎碎东西……放在最上边的两件东西让苗青青格外吃惊。最先看到的是精心制做的一个铜雕,那铜雕是一排机枪弹壳做的,钳、铣、磨、刨、镀,几乎所有的机械工序都用上了,做出来的竟是一个极为传神的飞翔中的仙鹤的造型!更叫人心动的是,这仙鹤上还贴着一张纸,纸上写有五个字:报告,回家了!在铜雕下面,还放着一本装订好的报纸剪贴本。那邮递员看着那仙鹤形的铜雕,挠挠头说:“噢,是告诉你,你爱人要回来了。”当苗青青从铜雕下拿起那个装订得像书一样的报纸剪贴本,一页页翻去时,只见那里边全是她发表的文章……男人心细,男人把她写的“狗屁文章”一篇一篇(哪怕是几十个字的)全收集了。看到这些,苗青青一下子受不了了!
邮递员临出门的时候,还摇摇头说:“这人,回家了,还报告?”
三
一个丢了家的男人,办公室就是家了。
离了家之后,任秋风首先要对付的,是吃饭问题。他的苦处,是不知道该吃什么。现在,吃饭已经成了他最大的一个负担。
最初,也新鲜过几天,早上跑出去,在路边的小摊上喝碗豆浆吃根油条,热乎乎的,很好嘛。中午,找一小馆,吃碗炸酱面、烩面、凉拌面,也行。晚上就不好办了,很想喝碗稀饭、吃点馒头小咸菜什么的,却不好找,走一条街,再走一条街,还不一定能找得到……这样,总吃街头上的饭,时间一长就不行了,有时候上火,有时拉肚子。一到吃饭的时候就愁,上哪儿吃去?吃点啥呢?
那天一大早,就有值夜的敲他的门,敲得咚咚响!他赶忙开门,说你慌什么?值夜的说,老总,不好了。来一爷,把“令卡”捣了!他犯迷糊,问:爷?哪来的爷?!值夜的说,管电的爷。——细问了,才明白,是商场欠人家一年零七个月的电费,电业局的人把电给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