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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袁一边梳头一边背对着房繁说:
“你家那位亲戚,你们叫她会的,她让我转告你,她不再来找你了,她还说总让你在外面游荡也没什么意思。”
房繁心里一慌就嚷嚷起来:
“她这样对你说了吗?什么时候?她有什么理由要采取这样的行动?我们并没有游荡,我们……”
老袁脸一变,声音比房繁更高:
“你们怎么样?你们比我们有什么不同吗?全是你的想象!我告诉你,她已经对你厌烦了,你这个人,有家,还有母亲,却自认为是流浪汉,半夜里在外面走来走去的,真不像话!难道这个家不是你的精神依托吗?你在外面寻找每次一无所获,连夜里干了些什么都记不起。你那位亲戚是对的,她早该与你断绝来往了。”
老袁斥责了房繁,又将一朵玫瑰花插在头发上,便神气十足地走到客厅里,指挥房繁将刚买来的一面大镜子装到客厅的一面墙上,还吆喝着让房繁快些干,因为张某就要回来了,他一回来,就什么都干不成了。房繁忙得满头大汗,装好了镜子,又要赶着去做饭了。她在厨房里听见老袁在大声称赞那面镜子的神奇效果,说是“满屋生辉”。
中午时分张某回来了,板着脸坐在桌边吃饭,吃完就开始抱怨,说有人偷看了他的卧室。他出门的时候将一根草放在门把手上,现在那根草已经不见了,这种行为令人恶心,他可不想在别人的监视下生活,何况这种偷看是出于妒忌的心理,有种人自己没本事,就专门觊觎别人。他说话时眼睛瞪着房繁,房繁就垂下了头。这时母亲就叫张某闭嘴。
“我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张某愤愤地将碗一放,“有的人心里成天想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后我每天都有约会,那种别人求之不得的约会!想要拦着我可是办不到!”他冲进他的杂房,将房门大开,吼道:
“要看就来看个够!”
母亲和老袁一齐扑过来观看,满怀急切的样子。房繁冷冷地坐在原地,朝那房里瞟了一眼。房里有什么呢?什么新鲜东西也没有,不过是一张床,一个提包放在床上,提包的拉链敞开,里面是些旧衣物。母亲和老袁先是将床上的褥子翻了转来,后又将提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但一无所获。房繁不知道她们是在找什么。张某讥笑地说:“你们要找的东西早就不在这里了。”
她们俩觉得很扫兴,也很丢面子,就低着头出门去了。
张某对房繁说:“这一下,你满足了好奇心吧?你不要装得与自己无关的样子。你偷配了一片钥匙,每天溜进来,结果也是什么都没发现。你们怎么能够窥破我的秘密呢?我还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睡觉呢?我们以前是敌人,现在却成了一家人,这件事不是很富于戏剧性吗?”
“我对和你睡觉没兴趣,我也不能代替会。”
“你不能代替吗?你这样认为吗?我可一直认为你可以代替呢!现在她走了,我就想,你要来代替她了,当然也不一定要和我睡觉,只要每天在一起,想同一种事情就可以了。我看你母亲是位先知,你不这样认为?”
他的双眼透出那种迟钝。房繁觉得他的眼神好像刚刚在什么地方看见过,细细一想,那不就是会的眼神吗?
房繁回忆起沙地里的种种遭遇,她与会度过的那些沉默的夜晚,仿佛又闻到了西瓜瓜秧的气味。会像这个张某一样,内心有无穷的秘密,打听是打听不出来的。张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她的邻居的呢?房繁从小便看见这个张某,看见他与母亲吵闹,似乎是,他与母亲之间结过什么冤仇,这种冤仇又遗传给了房繁,到底是什么仇,母亲不说,一问她她就说已经忘记了。现在这个汉子住到家中来了,他们之间的仇恨却并不因此有所减少,这只要看一下他就知道。奇怪的是大家并没有因此睡不着觉,母亲和老袁像从前一样一觉睡到天亮,房繁呢,也不关心杂房里的威胁,照旧自行其是。当然他刚来,这还不能作为定论。张某一来,老袁更高兴了,头发梳了又梳,目光充满了那种好奇和喜悦,她似乎在企盼什么事发生。只要房繁和母亲与张某发生口角,老袁立刻跑了过来,密切地注视事态的发展。
“会,她为什么不来了?”房繁鼓起勇气问张某。
“这还不简单吗?因为我们住进来了。这一直是她的心愿,她没和你说起?当然,她不会什么都和你说的。”张某傲慢地看了她一眼,又添了一句,“很多事,她都不和你说。”
“不过你会慢慢告诉我的,对吗?”房繁又鼓起勇气问道。
“那当然。我这个人,存不住话,到头来都会泄露出去,只要你有耐心。就是你没有耐心,你母亲也会有的。你们假装清高躲在屋里不出去,实际上每天尽想些龌龊的事。我只不过懒得揭穿你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