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潮(第3/4页)
老公是个孝子﹐对她爱得有限。她认命﹐不怪他。这男人不易﹐靠自己将一份家业撑起来﹐做大。她想帮他﹐他不让﹐让她守做女人的本分。她就什么也不做﹐静下心帮他生三个孩子﹐养大。老公在大陆有女人﹐她不怨。男人心里盛着她﹐临死只给二奶留了两处房产﹐其余的还是给了她。
现在家里只一个男人﹐是她儿子Ken。她总对自己说她不指着他防老﹐她自己有钱。可是她不能想象这孩子会离开她。她不想他长大。可她还是在Ken十四岁那年在他内裤上看到了男人的痕迹。Ken没有上大学﹐等着继承她的遗产。Ken和那个茶餐厅的小女孩子在屋里出出进进﹐倒与她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
她想Ken因为她买下了这幢别墅﹐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黐线。
她横一横心﹐想自己生来就是个黐线人﹐现在偏要奔着这个黐线的地方去。
巴士出了关﹐出了城里的地界了。车颠得厉害了﹐驶上了煤灰路。她感到有些恶心﹐车厢里腥臭的气味重浊起来,外面一大片一大片的绿也愈发的缭乱。她庆幸自己有备而来,从手袋里拿出晕车灵﹐就着水服下了两粒。拧盖子的时候﹐车猛然一颠。瓶盖脱了手﹐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她低下头来找,又不想动作太大﹐失了矜持﹐就只好小幅度地左顾右盼。
看着看着﹐看见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捏着那个瓶盖。她回过头去﹐看见他含笑的眼。她匆忙地说了声谢谢,接过瓶盖。
她昂然地坐着﹐渐渐感到了温暖的气流﹐拂着她的颈。是他的鼻息﹐粗重而温和。
他的脸﹐离她很近了。也许他的鼻尖正贴着她﹐不盈数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了种种猜测。都是凭空的。
她觉得心口有些憋闷。
很久没有男人与她这样近了。四年﹐她对男人一以贯之地凛然。
那气息终于在她的耳后了。
她的身体在一瞬间松弛下来﹐额头与手心沁出了潮热的汗。
那是她敏感的区域﹐她惊觉。她惊觉了他的用心﹐而他﹐只是个孩子。
她的身体向前挪动了一下﹐这是无谓的反抗。那气息更浓重了。她的眼睛惺忪起来﹐无端地产生了睡意。
她终于呼啦一下拉开了车窗。
清冷的风灌进来﹐她得胜似的对自己微笑。
司机报了站﹐她拎起手提箱﹐飞快地下了车。
走了一会儿﹐回头望一望﹐并没有什么人。她步履轻盈得自己都吃了惊。
下午四点钟。她走进了别墅区﹐心情些微地不好。灰蒙蒙的天﹐是提早到来的暮色。她想象着空气中肆虐着被污染的尘土颗粒﹐觉得自己也不洁净了。
除去远处工厂的声响﹐这地方是寂廖的。她找到了自己的那幢小楼。不难找﹐因为楼前有棵高大的棕榈树﹐只是没了原来的招摇样子﹐死了。阔大的叶子耷拉下来﹐像一面破败的旗帜。好在别墅本身还是堂皇的。这是她的。她想。
房间里是昏暗的﹐昏暗中浮动着大块的突兀的白。她拉开窗帘﹐光线闯进来﹐才发现是自己上个月裹在沙发上的白布﹐她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她打开箱子﹐将衣服一件件挂到衣橱里﹐挂着挂着﹐觉得疲惫极了。她决定先去洗个澡。
浴室里是一片湖蓝色。这是她选的颜色。装修工人说这颜色太土气﹐要用亚麻色的瓷砖。她不屈不挠地争辩。她记得清楚﹐当年旋宫里的地毯﹐就是这大片的湖蓝﹐她日日在上面走过。
她要的﹐还有一面比例夸张的落地镜。她除了衣服﹐看镜中的自己。四十多岁了﹐她还是个好看的女人。她挺了挺身子﹐像展平一张打了褶皱的纸。
她躺在浴缸里﹐看着眼前氤氲起浅浅的雾。她真的想这么一直躺下去。
这时候﹐却有急促而清脆的声响。她不想理会﹐铃声却一阵阵地紧张起来。她终于烦躁了﹐起身﹐匆匆地擦干了头发﹐裹上件浴袍走出去。
她打开传呼﹐问是谁。是个浑厚的男人声音﹐回答说是物业管理。
门外并没有人。
她问有什么事﹐男人说﹐煤气管道例行检查。
她说﹐现在不方便﹐明天来吧。
男人说﹐最近几个住户投诉说家里发现煤气泄漏﹐安全起见﹐还是早些检查﹐排除隐患。
听到这样说﹐她终于有些慌张﹐打开了门。
男人走了进来﹐抬起了头﹐是他。
她要叫出声来了。
他一脚踢上了门﹐返过身来﹐用手堵上了她的嘴。她挣扎着﹐拼了命地蹬他。他的力道很大﹐她有些窒息了﹐没了力气。
他撒开了手﹐却旋即又堵上了她的嘴﹐这次﹐用的是唇。
他要撬开她的牙齿﹐她不允﹐却敌不过他。他的舌像一条滑腻而暴力的蛇。他的唾液是腥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