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屋里(第5/6页)

“冯秘书怎么说?”方文玉很关切地问。

“哼,学生已经出来了,冯子才跟我要主意!”包善卿勉强着笑了笑。“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咱们还没教他们派人来呢,他们已经和我要主意;要是咱们先张了嘴,公安局还不搬到我这儿来办公?跟我要主意,他们是干什么的?”“可是学生已经出来了!”方文玉也想不出办法,可是因为有嗜好,所以胆子更小一点。“您想怎样回复冯子才呢?”“他当然会给常局长打电报要主意;我不挣那份钱,管不着那段事。”包善卿看着桌上的案头日历。

“您这儿没人保护可不行呀!”方文玉又善意地警告。“那,我有主意,”包善卿知道学生已经出来,不能不为自己的安全设法了。“文玉,你给张七打个电话,教他马上送五十打手来,都带家伙,每人一天八毛,到委员会领钱,他们比巡警可靠!”

方文玉放了点心,马上给张七打了电话。包善卿也似乎无可顾虑了,躺在沙发上闭了眼。方文玉看着善老,不愿再思索什么,可是总惦记着看事不妙必会偷偷地跑掉,用不着替他担忧,他心中正——地数点家里的人,自要包家的人都平安,别的都没大关系。他忽然睁开眼,坐起来,按电铃。一边按一边叫:“陈升!陈升!”

陈升轻快地跑进来。

“陈升,大小姐回来没有?”他探着脖,想看桌上的日历:“今天不是礼拜天吗?”

“是礼拜,大小姐没回家,”陈升一边回答,一边倒茶。“给学校打电,叫她回来,快!”包善卿十分着急地说。“等等再倒茶,先打电!”对于儿女,他最爱的是大小姐,最不放心的也是大小姐。她是大太太生的,又是个姑娘,所以他对于她特别地慈爱,慈爱之中还有些尊重的意思,姨太太们生的小孩自然更得宠爱,可是止于宠爱;在大姑娘身上,只有在她身上,他仿佛找到了替包家维持家庭中的纯洁与道德的负责人。她是“女儿”,非得纯美得象一朵水仙花不可。这朵水仙花供给全家人一些清香,使全家人觉得他们有个鲜花似的千金小姐,而不至于太放肆与胡闹了。大小姐要是男女混杂地也到街上去打旗瞎喊,包家的鲜花就算落在泥中了,因为一旦和男学生们接触,女孩子是无法保持住纯洁的。“老爷,学校电话断了!”陈升似乎还不肯放手耳机,回头说完这句,又把耳机放在耳旁。

“打发小王去接!紧自攥着耳机干什么呀!”包善卿的眼瞪得极大,短胡子都立起来。陈升跑出去,门外汽车嘟嘟起来。紧跟着,他又跑回:“老爷,张七带着人来了。”“叫他进来!”包善卿的手微微颤起来,“张七”两个字似乎与祸乱与厮杀有同一的意思,祸乱来在自己的门前,他开始害了怕;虽然他明知道张七是来保护他的。

张七没敢往屋中走,立在门口外:“包大人,对不起您,我才带来三十五个人;今天大家都忙,因为闹学生,各处用人;我把这三十五个放在您这儿,马上再去找,误不了事,掌灯以前,必能凑齐五十名。”

“好吧,张七,”包善卿开开屋门,看了张七一眼:“他们都带着家伙哪?好!赶快去再找几名来!钱由委员会领;你的,我另有份儿赏!”

“您就别再赏啦,常花您的!那么,我走了,您没别的吩咐了?”张七要往外走。

“等等,张七,汽车接大小姐去了,等汽车回来你再走;先去看看那些人们,东口西口和门口分开了站!别都扎在一堆儿!”

张七出去检阅,包善卿回头看了看方文玉,“文玉,你看怎样!不要紧吧?”关上屋门,他背着手慢慢地来回走。“没准儿了!”方文玉也立起来,脸上更灰暗了些。“毛病是在公安局。局长没在这儿,冯子才大概——”“大概早跑啦!”包善卿接过去。“空城计,非乱不可,非乱不可,这玩艺,这玩艺,咱们始终不知为首的是谁,有什么办法呢?”

电话!方文玉没等请示,抓下耳机来。“谁?小王?……等等!”偏着点头:“善老,车夫小王在街上借的电话。学生都出去了,大小姐大概也随着走了;街上很乱,打上了!”“叫小王赶紧回来!”

“你赶紧回来!”方文玉凶狠地挂上耳机,心中很乱,想烧口烟吃。

“陈升!”包善卿向窗外喊:“叫张七来!”

这回,张七进了屋中,很规矩地立着。

“张七,五十块钱的赏,去把大小姐给找来!你知道她的学校?”

“知道!可是,包大人,成千成万的学生,叫我上哪儿去找她呢?我一个人,再添上俩,找到小姐也没法硬拉出来呀!”“你去就是了,见机而作!找了来,我另给你十块!”方文玉看着善老,交派张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