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9页)

晚上七点刚过,我穿了一套法兰绒制服,走到他的草坪上,徜徉在我不认识的人流之间,不免有一点不自在的感觉——尽管间或也出现一两张我在期票车上见过的面容。四下都有英国来的青年人,数目之多令我惊讶;他们都穿得很好,脸上略显出贪婪的神情,在用低低的诚恳的声音和美国的阔佬们谈话。我敢肯定他们是在出售什么东西:

债券或是汽车的保险金。至少他们不无痛苦地意识到了,那好赚的钱就在眼前,只要话说得机巧,说到点上,他们坚信那钱就是他们的了。

我一到达那里后,就试着找过房主人,但是让我询问过主人之去处的那两三个人,都用迷惑不解的眼光望着我,并且连连使劲地摇头说不知道他的行踪和去向,我只好悄悄地溜向摆放着鸡尾酒的桌子那边——这是花园里唯一能使闲逛的单个男子不致显得百无聊赖和孤寂的地方。

我正要因为我这尴尬的处境而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乔丹·贝克忽然从房里走了出来,立在最高的一阶大理石台阶上,身子稍稍向后仰起,用一种鄙夷的目光饶有兴味地俯视着花园。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我觉得我现在必须有个伴儿可依附才行,这样我便好与迎面来的客人亲热地攀谈了。

“嗨!”我喊着,朝她那边赶去。在这花园里我的声音高得都似乎显得有点唐突了。

“我想你可能在这儿,”当我上来的时候,她漫不经心地说,“我记得你住在隔壁——”

她机械地拉着我的手,将此作为一种她即刻便会关照我的允诺,听着在台阶下面站着的两个身着同样黄色衣裙的姑娘,向她打招呼。

“嗨!”她俩一起喊着,“真可惜你没有能赢。”

她们指的是高尔夫球赛。在上个星期的决赛中她败北了。

“你并不认识我们,”穿着这黄色衣裙中的一个姑娘说,“不过一个月前我们曾在这儿遇见过你。”

“哦,在那以后你们染过了发,”乔丹说的使我吃了一惊,再看那两个姑娘时,她们已经随意地走到前面去了,她的话也只好留给了一轮初升起的新月听了,这新月就像从送食物人的篮子里取出的晚餐一样那么鲜嫩。挽着乔丹那富于光泽的细嫩胳膊,我们两人步下台阶,在花园里悠闲地踱着步。在暮色中有一只托盘冲着我们飘过来,于是我们在一个餐桌旁坐下,与我们同坐一桌的还有那两个穿黄衣裙的姑娘和三位男子,他们在介绍自己的名字时,说得都很含糊。

“你常来参加这儿的晚会吗?”乔丹问坐在她身边的那个姑娘。

“我上次来这儿,就是我碰见你的那一回,”那个女孩回答,她说话口齿伶俐而又充满自信。说完她便转向她的朋友:“你也是吗,露西尔?”

露西尔回答说也是如此。

“我喜欢来这儿。”露西尔说,“我对什么也不在乎,所以我总是玩得很开心。上次来我不小心在椅子上刮破了我的衣服,他得知后马上记下了我的姓名和地址——不到一个星期我便收到了克罗里尔服装店寄来的一个邮包,里面是一件崭新的夜礼服。

“你把它收起来了吗?”乔丹问。

“当然,我收下了。今天晚上本来是要穿的,结果胸围太阔得改一下才行。衣料是天蓝色,上面还镶着淡紫色的珠子。价钱是二百六十五美元。”

“乐于做这样事情的人总有什么地方使人觉得有趣,”另一个姑娘急切地说,“他丝毫不愿意得罪任何人。”

“是谁不愿意呢?”我问。

“盖茨比。有人告诉我说——”

这两个姑娘和乔丹像有什么秘密话儿要说似的,身子凑到了一起。

“有人对我说,他们认为他曾杀死过一个人。”

我们在座的心头都感到一阵悸动。那三位马姆布尔先生也将身子聚拢过来,极注意地听。

“我总觉得他们说得太过了,”露西尔怀疑地说:“说他战争期间是一名德国间谍,倒较为可信。”在场的一位男子同意地点了点头。

“一个对他非常了解跟他在德国一块长大的人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他很肯定地对我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