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 记(第74/79页)

我认真思索了一会,说:“对于共产党——我的态度一直在怕它恨它和拼命地依赖它之间徘徊。我的愿望是想捍卫它,维护它——你懂我的意思了吧?”她点了点头,我于是继续说下去,“对于简纳特——我极其痛恨她的存在,因为她使我不能去做许多我想做的事,但同时又爱她。对于摩莉,我恨她盛气凌人,总爱以保护人自居,但过了一个小时,我又会爱上她。至于迈克尔——也是这种情况。因此,我们只要集中讨论其中一种关系,就足以体现我的整个人格了。”她随即干巴巴地笑了起来。“很好,”她说,“那就让我们集中讨论迈克尔吧。”

一九五年三月十五日

我去见马克斯太太,对她说我近来跟迈克尔在一起过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幸福,但同时又发生了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我全身瘫软地倒在他的怀里,感到十分的幸福,但第二天醒来时又会恨他怨他。她听了后说:“好了,亲爱的,看样子你又开始做梦了吧?”我哈哈大笑起来。她便一直等着,直到我止住了笑。我说:“你总是猜得很正确。昨天晚上我又开始做梦,好像接受了什么人的命令似的。”

一九五年三月二十七日

我在睡梦中哭了起来。醒来时我所能记得的只是我刚才哭过了。当我把这事告诉马克斯太太时,她说:“睡梦中流的眼泪是我们生命中所流的最真的泪,而醒着时流的眼泪只是自怜的表示。”我说:“这话很富有诗意,但我不相信这样的说法。”“为什么不相信?”“因为当我上床睡觉,并知道自己会哭时,我心里充满了快乐。”她笑了,我等待着——但这一回她并不打算帮我的忙。“你不打算暗示我是个受虐狂吗?”我揶揄说。她点点头,是的,你是。“痛苦中有快乐。”我说,好像在向她吹响了胜利的号角。她又点点头。我说:“马克斯太太,使我睡眠中失声痛哭的是那份痛苦的怀旧情感,使我写出那本该死的书的也是那份情感。”她挺直身子,显得很吃惊。她想不到我居然会把“书”——文学这高尚的玩意说成是“该死的”。我说:“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向我慢慢地揭示我过去主观上早已认识的东西:那本书的基调就是不健康的。”她说:“自我觉悟就是从更深层去认识一个人过去已认识的东西。”我说:“但这还不够。”她点点头,坐在那儿思索。我知道她有话要问,但不知她将问什么。她接着说:“你记日记吗?”“偶尔。”“你把这里的事也写进日记吗?”“有时写。”她点点头。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显然把这事——记日记当做了融化那块阻碍我继续写作的坚冰的开始了。我感到很生气,很恼恨,一句话也说不出。我似乎觉得,她提及记日记——或者说把它当做她的心理疗法的一部分,简直是对我最大的冒犯。

[作为个人资料的日记至此结束。接下去是一些以剪报形式出现的文字资料,剪贴得很仔细,并标有日期:]

一九五年三月

发型师称之为“氢弹型”,那“氢”即过氧化氢,可用于漂白头发。这种发型使脑后的头发像氢弹爆炸那样呈波浪状隆起。《每日电讯报》

一九五年七月十三日

今天,民主党党员劳德·本森先生在国会强烈要求杜鲁门总统(27)敦促北朝鲜于一周内撤军,否则,他们的城镇将遭受原子弹的轰炸。人们对此报以热烈的掌声。《快报》

一九五年七月二十九日

艾德礼(28)已明确表示,英国决定在国防上增加一亿英镑的开支,这意味着人们盼望已久的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社会福利的改善只得延期实现了。《新政治家》

一九五年八月三日

美国打算马上着手氢弹试验,据说这种炸弹的威力比原子弹大数百倍。《快报》

一九五年八月五日

有关原子弹的冲击波、高热和辐射情况,广岛和长崎的教训已有案可查。可以相信:一枚原子弹如果掉在英国某居民区,它将使五万人丧生。氢弹的威力先不去管它,光原子弹就足以让人无安全可言……《新政治家》

一九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麦克阿瑟(29)调集十万大军,以图结束朝鲜战争。《快报》

一九五年十二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