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六日(第23/35页)
“他找到你了对吧?就那个送电报的小伙子。刚才他来店铺里找过你了。我还以为你就在后院呢。”
“没错,”我说,“电报我收到了。他们也不能够一个下午都扣住电报不给我吧。这个镇子太小了。我得赶回家去一趟,要是你觉得心里不舒服,那你就扣我的薪水吧。”
“你赶快去吧,”他说,“我现在能应付得过来。真希望你收到的不是什么坏消息。”
“那你得去电报局打听答案了,他们有时间告诉你。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只是问一问而已,”他说,“你母亲心里明白,她可以信赖我。”
“她会感激你的,”我说,“我会尽快早点儿赶回来。”
“你还是慢慢来吧,”他说,“我这里能应付得过来。你赶快去吧。”
我上车,开车直往家里奔去。早上开溜一次,中午走开两次,现在又跑了,全都是她的缘故,搞得我没办法非得满镇子找她,不得不祈求家里人让我吃一口本来就是我赚钱买来的食物。有时候我在思考,这一切又有何作用呢。我自己首开先例,然后要接着这么做可真是让我抓狂啊。我一路上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去,路上有许多车开了很远的一段路去拉一篮子番茄之类的东西,接着还得开回镇子上来;我全身都冒着一股樟脑(36)的气味,就好像刚从樟脑工厂里出来似的,只有这样我肩膀上扛着的那颗脑袋才不至于爆炸。我一直都在告诫她(37),阿司匹林里面除了面粉和水之外啥也没加,这种药物就是安慰一下那些老觉得自己生病了的人。我说您难道还不知道头疼是怎么回事吗。我说要是按我的想法,我才懒得伺候这辆破车呢。我说了,没有汽车我也一样能好好活着,我早就习惯了生活里面缺东少西了,但是如果您不怕死,非要跟那个毛都还没长齐的黑小鬼一起坐那辆眼看就要散架的破旧马车,那也行啊,我早就说过了的,上帝总是垂怜班这样的人群。上帝也知道该为他做点什么了,但是如果您觉得我会乐意把一辆价值一千块钱的娇贵的机器交给一个黄毛小子或是成年黑人之类的,那您最好还是自己掏钱给他买一辆吧。因为我早就说过了,您还是喜欢坐汽车的,这点您自己也很清楚的。
迪尔希说母亲在家里。我径直走到门厅里面,仔细听了一会儿,但是什么动静也没听到。我走上楼,而就在我刚经过她房门的时候,她喊住了我。
“我只是想知道谁在外面,”她说,“我在房间里独自待了那么长时间,只要有一点动静我就能听见。”
“您没必要天天待在家里的,”我说,“要是您乐意的话,您也可以像别的女士一样,四处串串门,走走亲戚之类的。”她走到门边来了。
“刚才我还在寻思你是不是生病了呢,”她说,“吃饭总是那么急匆匆的。”
“下次的运气应该会好很多吧,”我说,“您需要什么东西吗?”
“有什么事不对劲吗?”她说。
“能有啥不对劲呢?”我说,“我就不能下午抽空回家来瞧一瞧吗,这会打扰到家里吗?”
“你看到昆汀了吗?”她说。
“现在已经过了三点钟了,”她说,“至少半个钟头之前我就听到钟声敲响了。她现在也应该到家了吧。”
“她应该到家?”我说,“您什么时候见到过她在天黑之前回家?”
“她现在也应该回来了啊,”她说,“当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
“那时候有人管教您啊,”我说,“可没人管教她。”
“我拿她真是无能为力啊,”她说,“我已经竭尽全力了啊,什么方法都试过了。”
“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您就是不肯放手让我一试,”我说,“所以现在这种状态您还是知足吧。”我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我慢吞吞地把门锁上了,就站在门边上直到有人在外面旋动门球。此刻她说话了,
“杰生。”
“什么事啊?”我说。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啊。”
“我这里风平浪静的,”我说,“您找错地方了吧。”
“我也不是存心要打扰你。”她说。
“真高兴能听到您这么说,”我说,“刚才我还不敢确定呢。我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呢。您到底有什么事呢?”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没事。啥事也没有。”于是她就走开了。我搬下了箱子,把要的钱点清点好取了出来,再把箱子放回原处,用钥匙打开了门,走出房间。我想抹一点樟脑油,但是现在已经没时间了。我只需要再坚持一下,再跑一趟就行了。她站在自己房门口等着我。
“您需要我从镇子上给您捎点什么回家吗?”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