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八日(第5/21页)
“他说我和班吉砸破了他屋里的窗户玻璃。”
“是砸破了吗?”迪尔希说。
“他反正就这么说,”拉斯特说,“非要说是我砸破的。”
“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他屋里都紧锁房门啊,你怎么可能砸碎他的玻璃呢?”
“他说我往上丢大石头砸碎了的。”拉斯特说。
“那你到底丢了没呢?”
“绝对没有啊。”拉斯特说。
“小鬼,你可别骗我啊。”迪尔希说。
“我确实没丢过啊,”拉斯特说,“不信你就问班吉啊。我连看都没看过那个窗户。”
“那还能是谁干的?”迪尔希说,“他又在给自己找不痛快了,还顺带吵醒了昆汀。”她说着从烤炉里端出了一盘子饼干。
“可不就是吗,”拉斯特说,“真是稀奇古怪的人。还好我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跟谁不是一路的?”迪尔希说,“让我来好好教育你,给我洗干净耳朵仔细听清楚了,你这臭小子,你和他们根本就没有两样,你也是那种康普生家族的如魔鬼一般的疯狂性格。你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打碎的?”
“我打碎他的玻璃到底图什么呀?”
“你要是疯了起来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难道还有什么原因吗?”迪尔希说,“给我认真看着他,在我摆饭菜的时候,别让他烫伤了手指。”
她去了餐厅,他们听见了她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片刻之后她回来了,在厨房桌子上摆了一个碟子,盛了一些食物,班吉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她每一个动作,嘴里流着口水,发出那种急不可待的哼唧声。
“行了,宝贝,”她说,“你的早饭做好了。拉斯特,把他的椅子搬过来吧。”拉斯特搬来了椅子,班吉赶快坐下来,淌着口水哼哼唧唧的。迪尔希在他脖子上系了一块布,给他擦了擦嘴巴。“我们来瞧瞧能不能做到吃饭不弄脏衣服,哪怕只有一回呢。”她说着递给了拉斯特一把汤匙。
班不再哼哼唧唧了。他瞪着慢慢地挪到他嘴边的汤匙。对他而言,急吼吼的感觉是来自肌肉的,而饥饿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他自己弄不懂。拉斯特很熟练但又很心不在焉地喂他吃饭。他走一阵子神,偶尔也会短暂地注意一下手头的工作进度,这时候,他会喂给班一个空汤匙,班咬了一口空气,然后很纳闷地合上嘴。这再明白不过了,拉斯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他空闲的那只手放在椅子背上,在那块毫无知觉的木头上试探着很轻柔地摁来摁去,仿佛是在寂静之中寻找听不见的曲子,有一回他的手指在那个锯开了的木板子上竟然拨弄出了一组悄无声息的极其复杂的琶音,他一瞬间就忘记了要给班喂饭,直到班又开始叫唤起来,他才从幻觉中回过神来。
迪尔希在餐厅里来回踱着步子。片刻之后,她摇响了一个小铃铛,于是,在厨房里的拉斯特听见了康普生太太和杰生一起下楼的动静,杰生正在说什么,他赶快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睛仔细听着。
“没错啊,我知道不是他们打的,”杰生说,“当然了,我心知肚明啊。有可能是天气变冷了玻璃就碎掉了。”
“我真不懂它怎么突然就破掉了,”康普生太太说,“你的房间成天都是上锁的,你从家里出去进城的时候都是锁着的。从来没有别人进去,除了礼拜天的清洁工作。我希望你明白,不欢迎我的地方我是从来都不去的,当然我也不可能派别人去。”
“我从来也没说是您打破的呀,对吧?”杰生说。
“我从来都不想进你的房间,”康普生太太说,“我尊重每一个人的私人空间。就算我有钥匙,我也不想踏进你房间任何一步。”
“是的,”杰生说,“我早就把锁给换了,所以我知道您的钥匙打不开我的房门。我就是想知道,窗户怎么会破掉呢。”
“拉斯特说不是他打的。”迪尔希说。
“不消说,我早就知道不是他干的,”杰生说,“昆汀呢,她在哪里?”他说。
“以往礼拜天早上她在什么地方,那她现在就在什么地方了。”迪尔希说。“您这段时间到底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呢?”
“那好吧,让咱们把那些旧规矩全部都改掉吧,”杰生说,“去上楼喊她下来吃早餐吧。”
“杰生,你就让她去吧,”迪尔希说,“她一直都准时起床吃早点的,卡洛琳答应过让她每个礼拜天都能睡个懒觉的。这个你也知道啊。”
“我养了这么一屋子黑人可不是为了专门伺候这位大小姐的,”杰生说,“赶快去喊她下楼吃早点。”
“从来也没人专门伺候她啊,”迪尔希说,“她那份早餐我已经放在保温灶上了,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