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7/13页)

恕我免去客套。

这封信是在你去买可乐的时候写的。给凳子邻座的人写信,在我还是初次。但不这样做,似乎很难把我想说的传达给你。因为无论我说什么你几乎都听不进去,是吧?

嗯,你可知道?今天你做了一件十分使我伤心的事:你甚至没有注意到我发型的变化吧?我辛辛苦苦地一点点把头发留长,好不容易在上周末把发型变得像个女孩儿模样,可你连这点都未察觉吧?我自以为十分可爱,加之久未见面,本想吓你一跳,然而你根本无动于衷,这岂不太跟人过不去?反正你现在恐怕连我穿什么衣服都记不起来了。我也是个女孩儿!你就是再有心事要想,也该多少该正眼看我一下才是。只消说上一句“好可爱的发型”,往下无论你做什么,哪怕再心事重重,我都会原谅你。

所以,我现在向你说谎,什么要同姐姐在银座会面,全是谎话。本来我打算今天住在你那里,睡衣都带在身上。是的,挎包里装有睡衣和牙具。哈哈哈,傻瓜似的。但你偏偏不肯邀我去你住处。不过也好,既然你不把我放在心上而似乎乐得一人孤独,那么就让你孤独去,去绞尽脑汁想各种事情,想个彻底!

不过这也并非说我对你有多么恼火。我仅仅是感到寂寞。因为你对我没少热情关照,而我却一次也没为你效力。你总是蜷缩在你自己的世界里,而我却一个劲儿“咚咚”敲门,一个劲儿叫你。于是你悄悄抬一下眼皮,又即刻恢复原状。

现在你手拿可乐回来了,一副边走边沉思的样子,我恨不得你跌一跤才解气,可你并未跌跤。你正坐在旁边,“咕嘟咕嘟”喝可乐。买可乐回来时,我还期待你注意到我的发型,说上一句“嗬,发型变了嘛”,结果还是落空了。假如你注意到,我会把这封信撕得粉碎,说:“喂,去你那里好了,给你做一顿香喷喷的晚饭,然后和和气气地一起睡觉。”但你俨然一块铁板似的麻木不仁。再见。

附记:下次在教室见面不要打招呼。

我从吉祥寺站往绿子公寓打了次电话,没人接。由于没有特别要做的事,我便在吉祥寺的街头走来转去,想物色一份能够边上学边做的临时工。我是周六周日两天空闲,周一周三周四可以从5点开始。但同这张时间表完全吻合的工作找起来谈何容易。我泄了气,走回住所。买晚间吃的东西时顺便又给绿子打了次电话,是她姐姐接的,说绿子尚未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清楚。我道过谢,放下听筒。

晚饭后,想给绿子写信,但反复写了几次都没写好,最后给直子写了一封。

我写道:“春回大地,新的学年开始了。不得相见,实在怅惘莫名。我很想见你,同你说话,无论通过什么形式都可以。但不管怎样,我都决心自强不息,此外别无他路可走。”

“此外,这是我自身的问题,也许对你无关紧要——我没有同任何人睡觉。因我不愿忘记你接触我时留下的感觉。对我来说,那比你想的还要重要。我经常追忆当时的情形。”

我把信装入信封,贴上邮票,坐在桌前盯着看了半天。这封信虽说比以往简短得多,但我自忖这样反倒能更好地传情达意。我往杯里倒了3厘米高的威士忌,喝了两口,栽倒睡觉。

第二天,我在吉祥寺站附近找了份只周六周日去两次的临时工。是在一家不大的意大利风味饭店当男侍,条件虽一般,但供应午餐,还给交通费。周一周三周四休晚班时——他们经常休息——我来代替上班也可以,作为我可谓求之不得。店主还说,做满三个月后,给提一次工资,并希望这个周六就开始。同新宿唱片店那个不三不四的店长相比,这位男子看起来相当老实厚道。

我给绿子公寓打去电话,还是她姐姐出来接,告诉我绿子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回家,她自己也想知道绿子去了哪里,并用疲倦的声音问我知不知道线索。我知道的只是绿子挎包里装有睡衣和牙具。

星期三上课时,我见到了绿子。她穿一件类似艾蒿色的毛衣,戴一副夏季常戴的深色太阳镜。坐在最后一排,同以前见过一次面的戴眼镜的小个子女孩说话。我走过去,对绿子说课后有话说。戴眼镜的女孩儿先看看我,随即绿子也看看我。绿子的头发较之以前,那样式的确相当带有女性的风韵,显得成熟不少。

“我,有约会的。”绿子略微歪起脖颈说。

“不占你多少时间,5分钟就行。”

绿子摘下太阳镜,眯细眼睛,那眼神活像在眺望对面100米开外一座行将倒塌的报废房屋:“我不想说,对不起。”

眼镜女孩儿看着我,仿佛在说:人家说不想同你说话,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