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5/9页)

“此外什么都没有也未可知。”

玲子吸着烟,沉思良久。“我说,你很想听我从头一五一十讲起吧?”

“请讲给我听!”我说。

“医院检查的结果,说直子的病情眼下虽正在好转,但为长远起见,还是马上集中根治为好。于是直子转去大阪一家医院,准备在那里住得长久些。以上情况想必已写信告诉过你,大概是8月10日前后……”

“信见了。”

“8月24日,直子母亲打来电话,说直子想返回一次,问我可不可以。说直子想自己整理一下东西,还很想同我好好聊聊,因为短时间内再见不到我,可以的话,想住一个晚上。我说我完全可以。我也非常想见直子,想同她交谈。这么着,第二天,就是25日她和母亲乘出租车赶来。我们三人便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一边整理东西。傍晚时,直子对她母亲说往下不要紧了,请母亲回去。她母亲就叫一辆出租车回去了。直子看上去精神十分饱满,我和她母亲一点都没想到别的。说实话,见面前我担心得不得了,生怕她一下子瘦得摇摇晃晃,憔悴不堪。因我知道在那种医院检查治疗起来,身体消耗得相当厉害,担心她顶不住。结果见面一看,我马上一颗心落了地——脸色比预想的显得健康,还笑盈盈地开起玩笑,讲话也较以前有条理多了。而且对自己的新发型很得意,说去了一趟美容院。于是我想若是这样,即使她母亲不在,光和我两人也问题不大。她说:‘玲子姐,我想趁这机会在医院里把过去全部清算一下。’我说是啊,或许那样好。随后我俩到外面散步,这个那个谈了很多,如今后的打算等等。她甚至这样说:要是两人能离开那里一起生活该有多好。”

“和你两人?”

“是的。”玲子微微耸下肩说,“我对她说,我倒无所谓,可渡边君怎么办呢。结果她这样说:‘那人的事我会安排妥当的。’只这么一句。接下去谈了我俩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等等。然后去鸟舍逗鸟玩了一会儿。”

我从电冰箱里取出啤酒喝。玲子又点燃一支香烟。猫早已在她腿上呼呼睡去。

“那孩子一开始就已全部打定主意,所以才那么有精神,才面带笑容,才显得那么健康。肯定是定下决心后,心情变得畅快起来。她开始收拾房里的各种东西,不要的东西放进院子的油桶烧掉,包括当日记写下的笔记簿和信件,统统付诸一炬,甚至连你的信。我觉得奇怪,问她为什么烧掉。因为那孩子一直非常珍惜你的信,时常翻来覆去地看个没完。她回答说:‘把过去的东西全部处理掉,也好获得新生。’而我也没有深想,以为不无道理。实际上也是说得通的,一般来看。但愿这孩子恢复健康,万事如意,我想。那天的直子也实在可爱得很,真想找你看上一眼。之后,我们像往常那样在食堂吃罢晚饭,进浴池洗澡,打开心爱的上等葡萄酒,两人喝着。我抱起吉他,照例弹甲壳虫,弹《挪威的森林》,弹《米歇尔》,都是那孩子喜欢的。我们觉得相当开心,熄掉灯,适当脱去衣服,上床躺下。那是个闷热得要命的夜晚,打开窗户也几乎没一丝风进来。外面漆黑一团,如同给墨汁涂得没留一点空白。虫声听起来格外响。连房间里都充满扑鼻的夏草气息。这时直子突然提起你,提你同她做爱的事,而且说得极其详细。如何被你脱去衣服,如何被你触摸,自己如何湿润,如何被侵人,如何妙不可言——说得非常具体。于是我按捺不住,问她为什么到今天才提起这话。因为以前那孩子对做爱从来都是三言两语地一带而过。诚然,作为一种治疗方法,我们也坦率地谈到做爱,但那孩子死活不肯详谈,说不好意思。而现在却突如其来地谈得滔滔不绝,连我也不免吃惊。

“‘只是有点想一吐为快。’直子说,‘要是您不大想听,不说也可以的。’”

“‘哪里。肚里有话要说,那就痛痛快快说彻底才好。我来听。’”我说。

“‘玲子姐,那实在是太妙了,整个脑袋都像要融化似的。真想就那样在他怀抱里一生都干那事。真这么想的。’”

“‘既然妙到那个程度,那就和渡边君一起生活,每天都干不就得了?’”我说。

“‘可是不行呀,玲子姐。’直子继续道,‘这我心里明白——那东西不期而来,倏忽而去,而且一去不复返。一生中只有碰巧来那么一次,那以前以后我都毫无所感。既无冲动,又没湿过。’”

“当然,我给她解释了一番。告诉她这种现象在年轻女子是屡见不鲜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几乎都会自然消失。况且已经有过一次成功,用不着担心。我刚结婚的时候也是怎么都不顺利,急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