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43/78页)
中士说完想说的话很为得意,等着看志愿兵会说什么。可接话的却是帅克:
“几年以前,为了同样的事——虐待士兵,35团就有个叫孔尼切克的人对他的中士和自己捅了刀子。我是在《信使报》上读到的。中士身上大约有三十个伤口,其中十几刀都是致命的。然后那个士兵就坐在中士尸体上捅死了自己。好几年以前在达尔玛忝还出了一桩案子。一个中士的脖子给人抹了,直到今天还是个谜,不知道谁干的。大家只知道那中士叫费亚拉,是图尔诺夫附近的德拉波扶纳人。我还认识75团一个中士,叫雷曼内克……”
他这快活的故事被睡在长椅上的高级教士拉茨纳的大声呻吟打断了。
可敬的神父带着全部的美丽与尊严苏醒过来。他的苏醒有某些现象伴随,跟快活的老拉伯雷笔下那年轻巨人卡冈都亚〔47〕早晨醒来时相同。
随军老神父在长椅上放了几个屁,打了几个嗝,还打了一个很大的呵欠,才终于坐起身来惊讶地问道:“赞美十字架!我在什么地方?”
中士一见部队里的先生醒了过来,急忙讨好地回答:
“启禀长官,尊驾乐意上了押解车厢。”
可敬的神父脸上闪过一道惊讶的光。他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努力整理着思绪,却没有用。从早上两三点身边出现的事到他在窗户上装有栅栏的车厢里醒来,两者之间隔了一片海洋般的空白。
最后,他对还那么讨好谄媚地站在面前的中士问道:“是谁下命令送我到这里来的?我……”
“启禀长官,谁也没有命令。”
可敬的神父站了起来,开始在长椅间踱来踱去,喃喃自语说他弄不明白。
他又坐下来说道:“实际上我们是在往什么地方走?”
“启禀长官,往布鲁克走。”
“我们干吗要去布鲁克?”
“启禀长官,我们91团全调那里了。”
可敬的神父在记忆里吃力地搜索,要回忆起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是怎样进了这车厢的,为什么会往布鲁克走,还有跟91团之间的问题和遭到押解的问题。
他已完全从余醉中醒了过来,能认出志愿兵了。于是转身对志愿兵说:
“你是聪明人,能不能为我解释一下:我是怎么跟你们走到了一起的。不要说废话,也不要向我隐瞒。”
“很乐意,”志愿兵和蔼地说。“我们早上上车时你在车站就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因为你多喝了几口。”
中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上了我们的车,”志愿兵接着说,“就跟我们在一块了。你在长椅上睡下了,这儿这位帅克把他的大衣垫到了你脑袋底下。在上一站列车检查时把你列入了随车军官名单。这就是说,你已经被正式发现。为这事我们的中士还得上报告会呢。”
“明白了,明白了,”可敬的神父叹了口气。“请你费费心,到了下一站把我转到团部车厢去。午饭准备好了没有?你会不会碰巧知道?”
“不到维也纳是不会开午饭的,长官。”中士插嘴道。
“那么,把大衣塞到我脑袋底下的就是你啰?”可敬的神父对帅克说。“非常感谢,真的。”
“我一点也不值得谢,”帅克回答。“我只是做了任何一个士兵见到上级军官脑袋下面没有东西时该做的事。何况他还——这话怎么说呢?每个士兵都应该尊重上级的,哪怕他就是喝迷糊了。我有过跟神父一起的美好的经验,因为我做过奥托·卡茨神父的勤务兵。神父都是快活不过的人,脾气也都好。”
高级教士因为头天晚上的余醉有点民主精神发作,他取出一枝香烟递给帅克:“抽一口,孩子!”
“为了我你要去上报告会吗?”他对中士说。“别担心了,我会给你解决的。你不会有事了。”
“至于你嘛,”他对帅克说,“你就跟了我吧,跟着我生活,你就会像睡在鸭绒床上。”
此时他的宽宏大量劲重新发作,于是坚持要给每个人做一件事。他要给志愿兵买巧克力,给押解组买朗姆酒,把中士调到第7骑兵师参谋部的摄影科去。他要把每个人都解救出去,而且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他开始从自己的烟盒里向大家发香烟,不仅仅是给帅克,而且给每一个人,而且宣布他批准每个人抽烟。他要尽力减轻对他们的处分,让他们回到正常的军事生活里去。
“我不愿意你们对我产生不好的看法。我有很多关系,我是不会失信的。你们每个人给我的印象都是正派人,是上帝所爱的人。如果你们有罪,你们正在为自己的行为赎罪。我看见你们在快乐地、认真地接受上帝赐予你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