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46/78页)
维也纳的欢迎队伍由奥地利红十字会的三位女士、维也纳妇女战争协会的两位会员、维也纳市政府的一个代表和一个军方代表组成。
几张面孔都透着疲惫。运兵的火车日夜经过,装满伤员的救护车每一小时经过,车站得不断为俘虏车厢转轨换辙。每次到达,这类协会和机构的人员都必须到场。这种情况一天天地继续,最初的热忱退化成了呵欠。大家分班出席,在维也纳车站出现的人都一副疲惫相,都跟那天等候布杰约维策团队列车的人一样。
士兵们从牲口车里往外窥看,一副绝望的神情,像是到绞架去的路上的人。
女士们来到了他们面前,给他们分发些姜饼蛋糕,上面有用糖写的德语文字:“胜利,复仇”,“上帝惩罚英格兰”,“奥地利人有祖国,热爱祖国,有充分理由为祖国战斗”。
他们能看见喀什派司克-霍瑞的德国兵抓起姜饼蛋糕就填肚子,面部的绝望表情并无变化。
然后来了命令,分别按连队到野战厨房吃配给餐。野战厨房就在车站背后。
那里也有一个军官厨房。帅克到那里执行高级神父的命令。志愿兵则在等饭吃,因为两个押解组的人去为整个囚徒车厢领配给餐了。
帅克圆满地完成了任务,穿过铁轨时却看见了路卡什中尉。路卡什中尉正在铁轨之间走着,等着看军官伙食是否还给他剩下点什么东西。
他的处境非常不愉快,因为他暂时跟柯什纳共同使用着一个勤务兵。那流氓只顾为自己的主人操心,对路卡什中尉的任何事情都完全怠工。
“你拿那东西到哪里去,帅克?”不愉快的路卡什中尉见到帅克把东西往地上放,就问。那东西是帅克从军官伙食团甜言蜜语弄来,用大衣包裹好的。
帅克大吃了一惊,但是立即镇定下来,回话时脸上充满喜悦与平静:
“给你拿的,启禀长官,只是我不知道你的车厢在哪里,也不知道我如果跟你一起走,管列车的首长会不会嚷嚷。他一定是个公正的猪猡。”
路卡什中尉怀疑地打量着帅克。帅克却亲切地、推心置腹地说:“他的确是个猪猡,长官。他一来视察车厢我立即告诉他时间已是十一点,我整个儿刑期已经满了,我应该到牲口车厢或是跟你在一起了。可他对我摆出凶狠的架子,说我必须呆在原地不动,不能让我在路上再给你丢脸。”
帅克摆出一副殉道者的表情:“好像我真给你丢过脸似的,长官。”
路卡什中尉叹了一口气。
“我肯定没有给你丢过脸,”帅克继续说。“即使出过什么事也这不过是赶巧了,不是别的,而是上帝的安排——正如佩日莫伏的老万尼谢克第三十六次坐牢时常说的。我一点恶意也没有,长官。我总是想做有好处的事,做好事,如果我们俩谁都没有从其中得到好处,只得到痛苦与折磨,那可不是我的错。”
“别哭得那么伤心,帅克,”两人来到团部车厢时,路卡什中尉和蔼地说。“我要尽力让你还跟着我。”
“启禀长官,我没有哭。我只是明白了过来,我们俩都是在战争里和太阳底下最不幸的人。而我们俩都无可奈何。我想到这一辈子都在尽心竭力地想办好事,就感到命运真是可怕。”
“平静点,帅克!”
“启禀长官,我要不是犯上的话,我真想说我平静不下来。可看现在的情况,我得说,现在听了你的教导又已经很平静了。”
“那你就进车厢去吧,帅克。”
“启禀长官,我这就进去。”
夜的宁静笼罩着布鲁克的军营,士兵们在帐篷里冻得发抖,军官的住处却因炉子太热而打开了窗户。
巡逻兵的脚步声不时从他们所保卫的不同对象间传来,他们以巡逻驱赶着睡意。
皇家与王室肉类罐头厂的灯光闪耀在莱妲河畔的布鲁克。那工厂在日夜加班,用牲口的头蹄下水生产罐头。从那一带吹进军营巷道的风吹来了腐烂的筋腱、牛蹄、猪爪和骨头的臭味。可这些东西全都做成了肉汤,装进了罐头。
下面,在莱妲河谷一个废弃的小楼里,闪出了妓院的红色电灯光。和平时期那里曾住过一个摄影师,常为在这儿的部队靶场消磨青春的军人照相。现在那地方就是“玉米芯”,1908年索泊隆军事大演习时连斯蒂凡大公也驾临过的地方。军官们每天到这儿碰头。
那是这一带最精美的温柔乡,普通士兵和一年制志愿兵是不许登门的。
他们只能到玫瑰居去。玫瑰居的绿灯从这废弃的照相馆也能够看见。
后来在前线出现的阶级隔离那时在这地方已经存在。那时皇室已经无法为它的部队效力,只能为他们提供流动妓院。亦即所谓的“甜点”,是分配到各旅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