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辉的败绩(第5/77页)

“咱们玩考福催克〔4〕吧,”神秘主义炊事员建议。“两克朗二十赫勒。”

“倒不如你给我们谈谈灵魂转世投胎还好得多,”范涅克说,“那回你在餐厅鼻子流血时对那个年轻姑娘就谈过的。”

“灵魂转世投胎我也听说过一点,”帅克插嘴道。“几年前我因为不愿意落后,决定让自己受点教育——如果你准许我这样说的话。于是我想上布拉格产业联合会的阅览室去。但是因为我穿得破烂,裤子屁股有洞能透进光,我就不能教育自己了。他们不让我进去,你看,却把我往门外指。原来他们以为我是去偷外衣的。这样,有一天我就穿上了我最好的衣服,去了博物馆图书馆。我跟一个朋友一起借了一部关于灵魂转世的书。我读到一个印度皇帝如何在死后转世投胎,变成了一头猪。人家把猪杀了,猪又转世投胎成了猴子,后来他又从猴子转世投胎成了狼狗,再从狼狗又变成了部长。后来我参军了,我看出这里头肯定是有道理的。因为每个肩膀上带星星的人都把别人叫做猪或是别的什么畜生。从这一点你就可以得出结论:一千年前这些大头兵原来都是大名鼎鼎的将军。但是一打仗,像那样的灵魂转世就成了愚蠢得可怕的玩意。比如,一个人要转世投胎变个电话员、炊事员或是步兵,上帝才知道要转世投胎多少回。然后他又突然叫炮弹打了个稀巴烂,他那灵魂又转世投胎,成了炮兵部队的马。等到整个炮兵连来到某个地方,一颗新的炮弹打到那里,那马又给打死了。那马就是最近才哀悼过的人转世投胎变的。于是他那灵魂又转到了行李车厢里一头母牛身上。他们却拿母牛去做土豆烧牛肉给部队吃。然后他说不定又从母牛转世投胎,变成个电话员,再从电话员……”

“我倒真想知道,”霍东斯基显然觉得受到了冒犯,说,“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里我就该受到你们白痴一样的嘲笑呢。”

“告诉我,你会不会碰巧了恰好就是开那家私人侦探事务所的霍东斯基先生的本家呢?他有一双像圣三一〔5〕一样的眼睛,”帅克天真地问。“我很喜欢私人侦探。多年前我跟一个私人侦探在一起当过兵。那人叫斯登德乐。他那脑袋长了双斗鸡眼,我们的军士长老是说他当了十二年兵,斗鸡眼脑袋的兵见过很多,可从没见过斗成他那样的。哪怕做最荒唐的梦也梦不到。‘听着,斯登德乐,’他老说,‘如果今年不搞军事演习,你那斗鸡眼脑袋就不会对军事有所贡献。可是照现在的情况看,一搞军事演习,炮兵来到一个地方,没有更好的方向调整点时,至少就可以借你那斗鸡眼脑袋去校准大炮射程了。’斯登德乐对于军士长许多这类的嘲笑只好乖乖听着。有时军士长在行军时又打发斯登德乐前走五百步,然后下命令:‘目标,斗鸡眼脑袋!’

“但是斯登德乐先生即使当私人侦探运气也非常糟糕。他在餐厅里常常告诉我们他的麻烦很多。有人委托他干这类的事,比如:叫他去侦查他们公司一个委托人的老婆是否跟别的男人有一腿——那委托人来看他时非常生气。如果有,跟她乱来的人是谁,在什么地点,是怎么回事。或者又反过来。一个醋劲忒大的老婆想调查她丈夫跟谁有一腿,好在家里给他多点罪受。斯登德乐先生受过教育,谈起破坏婚姻忠诚的问题来头头是道。他告诉我们他所有的委托人都要求他现场抓住她或是他。说时自己几乎流眼泪了。要是换了个人,碰见野鸳鸯现场抓住,也许会感到几分刺激,眼睛会从脑袋里蹦出来。可这位斯登德乐先生,按他自己告诉我们的话,倒是因此十分感慨。他很聪明地说,他以后就不好再跟这些奸夫淫妇见面了。他谈到那些野鸳鸯叫他抓住时的姿势时,常常谈得我们流口水,就像狗见了煮火腿在面前经过。我们一受到‘军营禁闭’处分,他就总给我们画那些姿势。‘我见到某太太跟这位先生那位先生时,他们就是这副姿势……’他甚至把他们的地址告诉我们。而他又常常为这事受罪。‘双方都打我耳光,’他老说,‘那叫我生气,可我还低三下四接受双方的贿赂拉拢,那才叫我双倍地生气!曾经有一回拉拢我是到死也不会忘记的。那男的光着身子,女的也光着身子。那是在旅馆里,他们连门也忘了闩,两个白痴!在沙发上没法干,因为都太胖,于是他们俩就像两只猫一样在地毯上做起爱来。但是沙发给糟蹋得太厉害,满是灰尘,再加上到处都是香烟头。我一进去,两人都蹦了起来,男的站在我对面,双手像无花果树叶一样,放在前面。女的背过身去,你可以见到地毯的纹路全印到了她皮肤上,脊梁上还黏了个香烟头。‘对不起’我说,‘则美克先生,我是霍东斯基事务所的私人侦探斯登德乐。我的职业义务就是根据你太太提供的线索,现场抓住你们俩。你在这儿跟她有了非法关系的这位太太是格罗托娃太太。’像那男的那样冷静的人我一辈子还没有见过。‘请原谅,’他说,好像那是理所当然。‘我要穿衣服。惟一对这事负责的人就是我老婆。我搞这种非法关系是她那毫无根据的妒忌逼的。她一味听凭疑心驱使,平白无故用指责和下流的怀疑侮辱她的丈夫。毫无疑问,这个丑闻现在已经掩盖不住……我的裤子在哪里?’他平静地问。‘在那边床上。’他穿裤子时继续向我解释:‘丑闻既然掩盖不住,大家说的就是“离婚呗”。但是即使离了婚,丢脸的流言蜚语仍然会传开。离婚嘛,怎么说都是件冒险的事。’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当老婆的最好是用耐心把自己武装起来,别干出导致丑闻的事。不过,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就把你跟这位太太丢在一起了。’这时格罗托娃已爬上了床。则美克先生则跟我握了握手,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