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辉的败绩(第54/77页)
杜布中尉真恨不得把帅克推下坝去,但是他强忍住了,对大家喊道:“告诉你们,别老在那儿望着浪费时间!你们还不知道我呢,但是你们就等着知道我的时候吧!”
“帅克,你留下!”帅克正要跟大家一起回车厢,杜布中尉叫道,口气严厉。
两人面对面站在那里。杜布中尉苦苦思索,想找出吓人的话说。
但是帅克打断了他的话:“启禀长官,气候如果继续这样就好了。白天不太热,夜晚也确实舒服。倒真是打仗的好时机。”
杜布中尉抽出了连发枪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启禀长官,我知道。路卡什中尉也有一把这样的,你知道。”
“那么你就别忘记了,你这个王八蛋。”杜布中尉威风凛凛地说完,收回了枪。
“你应该知道,你要是继续搞你那套宣传,就会遇上很不愉快的事的。”
杜布中尉走掉了,自言自语地重复道:“对,‘你那套宣传’,我说得真好。”
帅克在回到自己的车厢前转了一圈,对自己嘟哝道:“我应该把他算做哪一类呢?”他越是琢磨心里越是有了数。杜布中尉应该算是“半臭屁”一类。
“屁”这个字从难以稽考的时代起就在军队的字典里饱受了青睐。这个荣誉头衔主要是赠与上校或老资格上尉和少校的,级别高于常用术语“混蛋老头儿”。没有了“混蛋”这个词,“老头儿”只表示对上校或少校的一种友好的赞美。这些人虽然常发脾气,却很喜欢部下,保护部下不受别的团队欺负,特别是在别人的巡逻兵在酒店把他们圈起来,而他们的假期并没有延长的时候。“老头儿”能照顾自己士兵的利益,坚持要办好他们的伙食,不过也总遇上麻烦,老是忙个不停——因此就叫他“老头儿”。
但是,如果老头儿给官兵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设想出许多夜间作业和类似的东西,他就成了“混蛋老头儿”了。
如果“混蛋老头儿”的“混蛋”提到最高程度,老欺负人,老顽固不化,他就转化为“臭屁”了。“臭屁”一词内涵丰富。而老百姓生活里的“臭屁”跟军队里的“臭屁”又大异其趣。
前者,即老百姓的“臭屁”,也是一种高级官员,这称号是由政府机关的差役和下属颁赠的。“臭屁”是官僚,也是市侩。他有可能,比如,埋怨文稿没有用吸墨纸吸好,或诸如此类的问题。他在人类社会是个完全愚蠢和混蛋的稀罕物事。那样的笨骡子偏要假充斯文,希望什么事都明白,什么事都能阐述,可也什么事都叫他生气。
任何在部队服过役的人对这类稀罕物事跟穿军装的“臭屁”们的区别当然很清楚。在部队里,这个词儿的意思是混蛋的“老头儿”,确实混蛋的,在一切事情上都弄得自己混蛋透顶的。不过,碰了钉子这些人也还得收手。他不喜欢士兵,老跟他们一无所获地纠缠。这种人是享受不到“老头儿”或“混蛋老头儿”的尊号的。
在有些驻防地点,比如在纯妥,士兵们常常不说“臭屁”而说“我们那老臭粪”。这话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只指年纪较大的人。帅克在心里为杜布中尉命名为“半臭屁”时,曾经作过逻辑诊断。在年龄上和级别上,实际上在一切问题上,杜布中尉要当个“臭屁”还有百分之五十不够格。
脑袋里带着这些想法,他回到了车厢,却碰见了勤务兵库纳特。库纳特的面颊肿了起来,嘟哝了几句听不清的话,说他刚才遇见主人杜布中尉,莫名其妙地挨了他好几个嘴巴,因为据说他抓住了证据,说他跟帅克友好。
“如果是那种情况,”帅克心平气和地说,“我们就要去报告。奥地利的士兵是只能在几种情况下容许别人打嘴巴的,你那位主人超过了界限。正如萨伏伊的尤金亲王常说:‘只能到此为止的界限。’现在,你自己必须去报告,你要是不报告,我就打你嘴巴,让你明白什么叫军纪。从前,在卡尔林的军营里有一个中尉,名字叫豪斯纳。他也有个勤务兵,也打他嘴巴,而且踢了他。有一回这个勤务兵挨了很多嘴巴,被打得晕头转向,就去报告了。可到了那里,却糊涂了,说是他叫那人踢了。于是他那主人就能证明他在撒谎,因为那一天他恰好没有踢他,而是只打了他嘴巴。结果是,那位善良的勤务兵因为诬告蹲了三个星期班房。
“但是那事并不影响我们这个案子,”帅克说下去。“正如侯比西卡医生常说的:你在病理研究室解剖尸体,不管那人是吊死的还是服毒死的,结果都一样。不过,我愿意陪你去。在部队里挨几个嘴巴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