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辉的败绩(第53/77页)

萨格纳上尉回来以后军官车厢就有一种说法流传开来:有些人没有了头脑。还有暗示说,要不是因为德意志帝国的人,东方军团的脑袋说不定早丢了个精光。

杜布中尉却在努力为奥地利参谋部的白痴行为辩护,嘟哝了一些话,大意是这儿的地形被最近的战争破坏了,因此来不及修复铁道,恢复秩序。

所有的军官都怜悯地望着他,仿佛在说:“这位先生真是忍不住想当傻瓜。”杜布中尉没有遭到驳斥,又嘟哝起这个被摧毁的场景给他的壮丽印象,因为它证明了我军铁拳的强大威力。仍然没有人答腔,于是他重复道:“对,俄国人当然是从这里仓皇逃窜的,没有错。”

萨格纳上尉已经下了决心,下次战壕里真正出了危险,有了机会就派杜布中尉去做巡逻官,带士兵去侦察敌人在铁丝网障碍以外的阵地。两人靠在车厢窗户上往外看时,他悄悄对路卡什中尉说:“这些老百姓真是他妈的头疼。里面的知识分子是最大的王八蛋。”

杜布中尉的话似乎永远没有个完。他继续向所有的军官讲他在报纸上读到的喀尔巴阡山战争的情况,还有奥地利和德国部队进攻散恩河时在喀尔巴阡几个隘口的战斗。

他谈起话来好像自己不但参加了,甚至还亲自指挥了所有的战斗似的。

他说出以下的话时叫人特别反感:“于是我们向布科伏斯克挺进,以保证布科伏斯克至季诺伏一线的稳定,并与菲尔卡至泊兰卡的巴杰约伏军团保持了联系,在巴杰约伏一举粉碎了敌人的撒马拉师。”

路卡什中尉再也忍受不了了,便对杜布中尉说道:“当然,你的这些道理早在战前就已经跟地区的中央代表谈过了。”

杜布中尉很丑陋地望了路卡什中尉一眼,离开了车厢。

军用列车停在一道堤坝上,几公尺以下的斜坡底躺着俄国军队撤退时扔下的各种东西——他们一定是沿着这条壕堑撤退的。这里有生锈的茶壶、碟子和子弹袋。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躺在一起的有一卷一卷的铁丝网,还有血迹斑斑的纱布条和药棉。在某个地方一群士兵站在壕堑边上,杜布中尉立即注意到帅克也在那里对士兵们讲解着什么。

杜布中尉立即去了他们那里。

“这儿出什么事了?”他声音严厉地说,对直站到了帅克面前。

“启禀长官,”帅克代表大家回答,“我们在看。”

“你们在看什么?”杜布中尉大叫。

“启禀长官,我们在看沟下面。”

“是谁批准你们看的?”

“启禀长官,这是我们在布路克时的施瑞德上校的愿望。我们快要上前线时他来告别。他在谈话时要我们在经过撤退后的战场时,非常仔细地查看一下,看战斗是怎么样进行的,看看有什么对我们有用的东西。在这个壕沟里,我们可以看见每个军人在撤退时必须扔掉的东西。启禀长官,我们在这儿看见了一个军人随身拖着各种各样没有用的东西是多么愚蠢。他是背着不必要的包袱在不必要地受累呢。拖上那么大的累赘,他打仗是轻松不了的。”

杜布中尉心里突然升起了希望。他终于可以抓住帅克,以反战宣传的叛国罪把他送上战时擂鼓军事法庭了。于是立即问道:“那么,你是认为军人应该把子弹或是刺刀扔掉,就像我在这儿看见的这样吗?”

“啊,当然不是,啊,不是,启禀长官,”帅克温和地微笑着回答。“但是,请看看这下面,看看那个扔掉的金属马桶。”

果然,堤坝下很惹眼地躺着一个锻打的上了珐琅的马桶,已经生了锈,跟其他罐子的零碎破片躺在一起。这些再也不能家用的东西被车站站长堆到了这里,留给后世的考古学家探讨。考古学家们发现这个居民点时准会高兴得发疯。上学的孩子们将要研读一个“珐琅马桶时代”。

杜布中尉瞪大了眼望着马桶,但是没有办法,只能承认它确实是那类“退伍老残废军人”之一,那“老军人”的花样年华一直是在床底下度过的。

这东西给了每个人强烈的印象。杜布中尉闭了嘴,帅克倒吹了起来:“启禀长官,从前,在泊杰布拉迪温泉就有过许多关于马桶的趣事——我是在维诺赫拉迪一个酒店里听说的。那时候,你看,他们在泊杰布拉迪出版了一个省一级的小报,叫作《独立》。背后的主要人物是一个泊杰布拉迪的化学家。他们让朵马日利采的拉纪斯拉夫·哈耶克作了编辑。那位化学家是个很怪的人,喜欢收集老罐子和其他的零碎陶瓷,后来居然像个博物馆了。有一回那位朵马日利采的哈耶克邀请了一个朋友到泊杰布拉迪去。客人也是个报人。两人已经整整一个礼拜没见面,一见面就喝了个烂醉。那位报人答应他的朋友,为了回报这次开怀畅饮,要写一篇小品给《独立》——那份使哈耶克不能独立的独立报纸。于是他写了一篇小品谈了一位收藏家。说是那收藏家在易北河沙滩上发现了一个金属老马桶,认为那是圣徒温策斯拉思的头盔。他大肆宣传,连赫拉德茨的布尔尼齐主教也带了随从旌旗招展地来参观了。于是泊杰布拉迪的化学家认为那篇小品写的就是他,跟哈耶克先生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