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8页)

“战争还是进行得很不顺利。”维尼奇乌斯摇摇头,心情不好地耸了耸肩。“如果科尔布罗不在那里坐镇,这场战争就可能以败局收场。”

“科尔布罗!”佩特罗尼乌斯乐了。“以酒神巴库斯之名起誓,他是一名真正的战争之神;他是一员伟大的将领,是战场上不折不扣的玛尔斯(14);他脾气火爆,性情耿直,像一头公牛似的又蠢又笨。我实在是喜欢他,没别的,就因为尼禄忌惮他。”

“科尔布罗并不愚蠢。”小维尼奇乌斯说。

“也许你说的没错。况且,这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按照皮浪(15)的说法,愚蠢不比聪慧糟到哪儿去,而且,归根到底,这两者也没什么差别。”

维尼奇乌斯谈起了战局,佩特罗尼乌斯又一次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的脸色由于疲惫乏力而显得憔悴苍白。

“你还好吗?”小伙子对他突然失去活力忧心忡忡,他换了个话题。“你病了吗?不舒服吗?”

佩特罗尼乌斯用黯淡无光的眼神看向他。

舒服?他的身体离舒服还远着呢。不过他还没有像小西塞尼乌斯那样离谱。在被抬到自己的浴室时,小西塞尼乌斯的反应迟钝到问了一句“我是坐着的吗?”可一副好身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维尼奇乌斯祝愿他得到阿斯克勒庇俄斯和西布莉,这两位医药与治愈之神的慷慨护佑,可是佩特罗尼乌斯却对他们的法力不抱什么信心。说起来,那个阿斯克勒庇俄斯又是什么人呢?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儿子,是阿耳西诺厄(16)的儿子呢,还是科洛尼斯(17)的儿子?如果连母亲都不确定了,那么谁又能说得清楚自己的父亲是谁呢?现如今,几乎没有几个罗马贵胄能发誓说得清他们的生身之父是谁,那么,宙斯的后代又如何能呢?

佩特罗尼乌斯大笑起来。

“两年前,在厄皮道洛斯,我给阿斯克勒庇俄斯神庙供奉过三打活公鸡。”他说道,“还有一斛黄金。可是你晓得吗?我对自己说,即使这对我不起什么作用,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人们总是向神明供奉很多祭品,但我怀疑,那些供奉祭品的人有没有把这些神当成一回事儿。也许那些平民们是当成一回事儿的。也许在卡佩那城门,那些被旅人们雇用的骡夫们还信奉着某些神灵,可也就这么些了。去年,我的膀胱出问题的时候,除了我们伟大的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我还拜了其他一些小的医神。我知道他们是骗人的,可是那又如何?假冒横行。世人靠欺骗生存,生命就是个幻象。所以,骗人和被人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灵魂也是一个幻象。唯一值得去注意的是要放聪明,聪明得能分辨出什么是快乐的幻象,什么是痛苦的幻象。我在蒸气室里烧的是喷洒了龙涎香的雪松木,因为对于我周围的空气,我想闻到芳香的气味,而非恶臭。至于说西布莉,你刚才也把我的健康托付给了她,可我要说的是,我的右腿时时感到一种剧痛。而她却似乎对此毫无办法。除了这一点,我认为她仍是一个称职的女神。不过,说到祭品,我想起了她的另一个身份,即她产婆保护神的身份,我猜你不久就该带几只白鸽放到她的祭坛上去了。”

“希望如此吧。”维尼奇乌斯咧咧嘴。“帕提亚人没能一箭射中我,可是在城外,丘比特却射出了他漂亮的一箭!”

“啊,以美惠三女神的洁白双膝发誓!真的吗?”佩特罗尼乌斯为时短暂的精力充沛期开始衰退。“趁着我们有闲空,快和我说说。”

“我正是为此而来。”维尼奇乌斯说。“我需要你出个主意。”

就在此时,修剪指甲的奴隶们走了进来,他们忙着为佩特罗尼乌斯修剪指甲。小玛尔库斯也把托尼扔到了一边,走进温水池里,因为佩特罗尼乌斯请他泡个澡。

“唔,我没必要去问那个姑娘是不是也和你一样的感觉。”佩特罗尼乌斯说。他看向那副年轻健美的身躯,那副身躯是那么光滑,那么结实,就好似从大理石中雕凿出来的一般。“若是利西波斯(18)见过你,你便会被拿来装饰帕拉丁城门了,就像青年赫拉克勒斯(19)的雕像那样。”

小伙子得意地微微一笑,沉进了浴池,他踩着温暖的池水,走在镶嵌了马赛克的池底上。池底马赛克壁画上画着宙斯之妻和众神之母赫拉,她正祈求睡神(20)施法诱宙斯入眠。佩特罗尼乌斯则在一边用艺术家般的满意眼光打量着他。

维尼奇乌斯没一会儿就洗完了。他走出浴池,把自己交给奴隶们去修剪指甲。这时,家里的诵读人走进浴室,他胸前挂着一只铜匣,里面插了一卷卷纸卷。这个受过教育的奴隶负责给自己的主人朗读诗歌。佩特罗尼乌斯询问那位年轻的士兵想不想听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