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第4/7页)

此时此刻,他想着维尼奇乌斯,并寻思着他为什么一整天都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他是个自高自大的人,为人处事颇有伊比鸠鲁派之风。但他最近和塔尔苏斯的保罗以及维尼奇乌斯相处了很久,听闻了有关基督徒的种种,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情形下,他已经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就仿佛有一阵和风从他们那边吹向了他,风里夹着奇怪的种子。他不仅仅对自己,也对其他人有了兴趣,而且,他爱维尼奇乌斯的母亲,他的亲姐姐,因此,他一直对维尼奇乌斯疼爱有加,由于非常爱维尼奇乌斯,况且插手了他们的事情,他现在留意着他们,就像留意一场罕见的戏剧演出,急着把它从头看到尾。他一直期翼着维尼奇乌斯赶在禁卫军前到了吕基娅那里,或者,他已使用武力将她解救了出来,带她脱离了危险。但他还是希望能对真实发生的一切知晓得更多一些,在不得不回答某些问题的时候有所防备。

他们在提贝里乌斯宫停下,他走出肩舆,进入已经挤满了贵戚的中庭。昨天的朋友们讶然于他竟受到了邀请,纷纷采取明哲保身的方式避开他,他一派镇定无谓地在他们中间移动,他风采翩翩,自由自在,轻松随意,自信满满,仿佛仍能获得巨大的恩宠。注意到昔日几个谨小慎微的朋友此刻的表情,好似一幅忖度他们是否把界限划清得太早了,他心中暗乐。

恺撒装作没有察觉到他,他假装专注于谈活中,没看到他的躬身行礼,倒是提盖里努斯带着嘲讽的笑容走向他。

“晚上好呀,优雅裁判官。”他说道,“你是不是还要说基督徒没有放火烧罗马城呀?”

佩特罗尼乌斯耸耸肩膀,无动于衷地拍拍这个长官的肩,仿若这个无所不能的提盖里努斯无非是个普普通通的获释奴。

“你我皆知该对此做何想法。”他说。

“我可不敢在智慧和阅历方面与您相比。”提盖里努斯含讽带刺地言道。

“就目前来看是这样。不然的话,恺撒读完他的《特洛伊亚特》里的一段新段落后,你就会说些什么,而不是你一向做的那样,像个没有脑子的孔雀似地尖叫。”

提盖里努斯气乎乎地咬着嘴唇,他对尼禄选择今晚朗读新作品感到惴惴不安,因为这拉开了一场他不敌佩特罗尼乌斯的竞争。事实上,尼禄一边读诗,一边出于纯粹的惯性使然,不停地朝佩特罗尼乌斯瞅,努力想从那个裁判官的脸上反应出的表情评估他的诵读效果。此时此刻,佩特罗尼乌斯专心致志地听着,不时地抬抬眉毛,要不就是迅速地点一点头或者身体前倾,似乎要确保准确无误地听到每一个词。接着,他对一行诗或是一个段落进行夸赞和修改,还推荐改动或替换一些字眼来加以润色。就连尼禄也觉得别人着迷的喝彩声全是出于私心,只有这个人是真的因为诗而关注诗,是唯一的行家;他可以确定,如果佩特罗尼乌斯夸赞了那些诗句,那么那些诗句就是配得上这些夸赞的。他渐渐让自己进入了探讨中,争论着某些地方,当佩特罗尼乌斯询问到一句特别的诗行是否必要时,尼禄对他说:

“等你听完最后一个篇章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用这一句子。”

啊,看来我会活到听见最后一个篇章那么久了,佩特罗尼乌斯心想。其他人则担忧,有了那么长时间来改善他的地位,佩特罗尼乌斯很有可能重得尼禄的恩宠,也许甚至可以扳倒提盖里努斯。

那些达官贵人又开始向他靠拢,但是这个夜晚却以一个别扭的音符结束了,在他们说着晚安的时候,尼禄用一双眯缝着,闪烁着不怀好意和恶毒趣味的眼睛看向他,并且问道:“为什么维尼奇乌斯没有和你一起来?”

若是佩特罗尼乌斯知晓吕基娅和维尼奇乌斯在城外安然无恙,他会说:“经您允许,他结婚了,并且出了城。”但是留意到尼禄莫名其妙,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说道:“您的邀请没有送达给他,圣上。”

“告诉他我乐意于快些见到他。”尼禄说。“另外提醒他,不要错过竞技比赛,基督徒将在比赛上成为关注亮点。”

这些话给佩特罗尼乌斯敲响了警钟,他认为这些话直接关系到吕基娅。一坐上肩舆他就命令奴隶们用比早上还要快的速度扛他回家,但这并不容易。密集的人群站在提贝里乌斯宫殿前,他们和之前一样醉醺醺的,没有规矩又闹闹吵吵的,不过这时,他们既没有手舞足蹈也没有唱歌;相反,密密匝匝的愠怒人群随时会被怒火煽动,一些佩特罗尼乌斯听不真切的背景声响起;这些声音渐渐加强,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汇成了一声粗犷野蛮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