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8页)

“克里斯托福罗神甫昨晚吩咐过你,让你上修道院找他,你是否去呢?”阿格尼丝对伦佐说。

“反正我不去,”伦佐回答道,“神甫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他看着我的表情,就像在看一本书一样,能看出有事要发生。要是他问起我来,我就没办法轻易脱身了。而且,我得待在这里把事情安排妥当,你最好叫别人去。”

“我让梅尼科去。”

“很好。”伦佐回答道,然后,如他所说那样,前去安排事宜了。

阿格尼丝去隔壁找邻舍梅尼科,对于他这个年龄来说,他称得上是一位机智灵活的小伙子。依堂兄嫂的这层关系,他算得上是她的侄子。阿格尼丝找到他的父母,像是借钱似的,说有事要借他一用,耽搁他一整天。“有特殊事情要办。”她如此说。得到允许之后,她便把他带到她的厨房,让他吃了早饭,吩咐他去佩斯卡莱尼科找克里斯托福罗神甫,适时神甫会让他捎个话回来。“克里斯托福罗神甫,那个善良的老人,你知道的,留着花白的胡须,大家都称他为圣徒……”

“我知道,”梅尼科说,“他总是很温和地对孩子们说话,有时候还给他们一些小圣人泥像。”

“正是,梅尼科。如果他叫你在修道院等一会儿,你就不要跑远了,千万不要和别的孩子去湖边往水里扔石头,也不要去看他们钓鱼或者玩那些挂着晾晒的渔网,还有不要……”

“唉!婶婶,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吧,你小心谨慎就是了,等你把口信带回来了……瞧!这两枚崭新的小银币就是你的了。”

“现在就给我吧,反正……”

“噢,不不,给你你就该拿着玩了。去吧,好好表现,然后你就会得到更多的银币。”

在这一漫长的清晨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使阿格尼丝和露琪娅原本就很凌乱的心更加不安。一个乞丐,远不像普通乞丐那样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带着几分阴森和邪恶的神色,来到她们家乞讨,同时仔细地端详着四周。她们给了他一片面包,他接过并放进篮子里,但掩饰不住他漫不经心的神态。他磨蹭着不愿离去,厚颜无耻而又迟疑不决地问了阿格尼丝很多问题,而阿格尼丝则努力做出与实际情况相反的回答。当要离开时,他又假装走错了门,走到了楼梯口,快速朝楼上望去,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听见她们喊道“喂,喂,你去哪里?先生,从这里出去”时,他转过来向所指的门的方向走去,恭敬地表示歉意,佯装谦卑的神态与那张凶狠无情的脸极不相称。此人走了之后,她们又时不时地留意到一些形迹可疑的人。很难说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然而她们不相信那只是些过路人,尽管这些人都竭力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一个人假装进来问路,其余的就在门口放慢脚步,透过小院子偷看屋子里发生的事,似乎想要看见但又怕被人猜疑。临近午时,这些令人讨厌和不安的家伙才不再露面。阿格尼丝时不时地站起来穿过小院子到临街大门外去侦察一番,焦虑地左顾右盼一通后带着情报回到里屋,高兴地说:“没人了。”露琪娅听到这话也很高兴,两人都不知这是什么缘故。但是她们每走一步,都觉得被一种无可名状的不安所萦绕着,这多多少少挫伤了她们,尤其是露琪娅于晚间行事的勇气。

也许读者需要更明确地知道这些神秘的闲逛者到底是谁,为了把此事交代清楚,我们得退后一两步说说唐罗德里戈的情况。我们讲过,克里斯托福罗神甫昨天离开后,他一个人留在自己府邸的某个房间里。

我们已经说过,唐罗德里戈在他宽敞的房间里大步地踱来踱去,房间的几面墙上都挂着他几代先辈的画像。他走到一面墙前,回过头来,目光停在了一位英勇的祖先的画像上,当时,不论是他的敌人还是自己的士兵都很畏惧他。他的表情严肃而可怕,头发从额头一直向上竖着,双鬓及弯弯的下巴上长满了浓密的、尖尖的胡须,像武士一样威猛,他全身披着铁甲,右手叉在腰际,左手握住剑柄。唐罗德里戈打量了一会儿,他走到画像下面,然后转过身去,凝望着他面前的另一位祖先的画像,那是一位使诉讼人畏惧的地方法官,坐在一把覆盖着深红色天鹅绒的高高椅子上,身着一件宽大的黑袍。除了领口和两条胸前饰带是白的外,他一身黑色,貂皮领子的里衬向外翻着(这是参议员的明显标志,但只有冬天才穿,这就是从来看不见参议员着夏装的照片的原因)。这位法官眉头紧皱,手里拿着一份申诉书,好像在说:“走着瞧吧。”他的旁边是一位令其女仆们畏惧的女主人,另一边则是一位修道院院长,手下的修士们都很害怕他。总之,他们在世时都是些显赫威严之人,在这一点上他们是那么相似,因此时至今日仍能唤起人们的恐惧感。面对这些祖先,唐罗德里戈一想到一个修士竟敢以预言来斥责他,顿觉愤怒难耐,羞愧不已,内心无法平静下来。他想了个复仇的计划,但随即又放弃了,与此同时,他思考着如何在保全名誉的前提下使自己的欲望得到满足。有时,当听到回响在耳边的克里斯托福罗神甫所给的诅咒时,顿时又觉得浑身不自觉地发颤,差点儿就要放弃满足自己欲望的想法。最后,出于总要做什么的缘故,他叫来了一位仆人,吩咐他替自己给客人们道个歉,说他突然有急事缠身,不能奉陪了。仆人回来说客人们说了些问候他的话,都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