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8页)
“阿蒂利奥伯爵呢?”唐罗德里戈仍踱着步,问道。
“他和其他宾客一起走了,大人。”
“很好,给我找六名随从来,动作要快。马上取我的剑、斗篷和帽子来。”
仆人鞠了一躬,退了出去。片刻工夫以后,仆人回来了,呈上宝剑、斗篷和帽子。唐罗德里戈把剑佩挂在腰间,斗篷披在肩上,并接过一顶装饰着长长羽毛的帽子,戴在头上,以一种傲慢的姿态使之戴牢。然后他走向大门口,六名剽悍的家丁全身披挂,一字排开,在迎候主人,他们向他请了安,便跟随在他的后面出发。唐罗德里戈的情绪比往日更加阴沉,表情更加威严,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府邸,朝莱科镇而去。一路上,遇到他的农民都摘下帽子,向他毕恭毕敬地鞠躬表示敬意,那些经过他身边却胆敢不脱帽致敬的粗野之人,要是随行的暴徒们在其头上敲上一棍子迫使其放尊敬点儿才满意的话,这些粗野之人会觉得自己没有脱帽致意,挨上一棍子算是捡了便宜。对这些致意的人,唐罗德里戈根本不予理会。但对于有一定地位,身份不如他高贵的人,他矜持地回礼。那天他碰巧没有遇到西班牙城堡主,如果遇到的话,他们同时向对方深鞠一躬,就像两位有权有势的人会面一样,即便没有共同利益之争,但出于礼貌起见,也会互相致意,以示对对方地位的尊敬。为了打发时间,摆脱始终萦绕在他头脑里的神甫的形象,看看那些对待他与神甫的举止完全不同的人,唐罗德里戈走进了一座房子,那里聚集着很多人。在此地他通常受到人们的殷勤接待,而这种曲意逢迎仅限于对那些他们特别爱戴或特别惧怕的人。夜深了,唐罗德里戈回到自己的府邸,遇上阿蒂利奥伯爵也刚好回来,于是两人坐下一起吃晚饭,唐罗德里戈沉默寡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收拾好桌上的残羹冷炙,仆人们离开了,阿蒂利奥伯爵随即以嘲弄且不怀好意的语气问道:“表哥,我们打的赌,你什么时候付我赌注啊?”
“圣马丁节还没有过呢。”
“你可要记得早点儿兑现哦,因为再过几个日历上的圣人节,你也不会……”
“你且拭目以待吧。”
“表哥,你是要和我耍政术吗?我可全都明白。这次打赌我是赢定了,我打算和你再打一个赌。”
“赌什么?”
“赌那个神甫……神甫……我记不清他的名字了,总之,他点化了你。”
“那只是你自己的猜想而已。”
“你被点化了,表哥,你被点化了,我再说一遍。我倒是为你高兴,只是看见你双眼低垂、痛心忏悔的样子,那将是一幅多美好的景象啊!对于神甫来说这又是一件多么令人欢欣鼓舞的事啊!回到修道院他该多么自豪啊!像你这样的鱼,他们可不是每天,也并不是用任何渔网都能捕到的哟。你放心好了,他们定会以你为榜样,当他们去较远的地方布道时,便会谈起你的事迹。我仿佛都听见了他们布道时的声音。”于是,他滑稽地作出牧师布道的姿势,用浓重的鼻音模仿着牧师布道的语调接着说,“我亲爱的听众们,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出于尊重当事人我就不说出其具体的地名了,居住着一个放荡的绅士,他与女人们的交情要深于男人们,他习惯见女人就搭,某天竟然盯上了……”
“够了,够了,”唐罗德里戈半恼半怒地打断道,“如果你想再打一个赌,我奉陪到底。”
“见鬼!看来,或许是你点化了神甫?”
“别给我提起这个人,至于说输赢,圣马丁节那天见分晓。”这么一说,伯爵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他不断发问,但是唐罗德里戈巧妙地避而不答,只说一切到时自见分晓,他不愿向伯爵透露自己既未完全定下来也未开始执行的计划。
第二天早上,唐罗德里戈恢复了常态,神甫对他说的“总有一天……”的预言曾使他惶恐不安,如今已随着昨晚的梦烟消云散了。如今,他只觉得十分愤怒,一想到自己昨天一时的怯懦,他羞愧不已,心底的怒火更是噌噌直往上蹿。回忆起昨天凯旋式的出行,众人的点头哈腰、殷勤款待,以及表弟的玩笑话,他往日的精气神儿在很大程度上得以恢复。他刚一起床,就差仆人把格里索叫来。“定有什么大事。”接到命令的仆人心里暗想,因为那个名叫格里索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家丁,此人乃唐罗德里戈的一帮打手的首领,大凡最骇人最危险的事主人都托付于他。此人也是最得主人信任的,而出于感恩和自己切身利益考虑,他对主人忠心耿耿,为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当初因为犯了杀人罪,他来到唐罗德里戈家寻求其庇护,以逃脱法律的追究。唐罗德里戈让他做了一名家丁,使他免受法律制裁。就这样,他干着主人交代下来的种种罪恶勾当,而不必为自己犯下的第一桩罪落入法网。对于唐罗德里戈来说,收留格里索意义非同小可,因为在唐罗德里戈所豢养的一帮手下中,格里索毫无疑问是最胆大的一个,而且,这件事也证明了唐罗德里戈能够逆法而行而免受惩罚,如此一来,他的权势无论是在实际中还是在舆论上都增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