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6/8页)
这种种因素,在患病的或者虚弱的身体上所起的不良影响尤为显著,于是导致了死亡。此外,还要加上最为恶劣的天气因素:先是阴雨连绵,紧接着是更加严重的干旱,伴随干旱的还有预料中的酷热。伴随着肉体的折磨而来的,是精神的折磨,囚徒般的生活带来的沉闷和焦躁之感,对往昔生活的怀念,失去朋友的痛楚,对不在身边的朋友的刻骨铭心的思念,由别的病人的痛苦引发的憎恶和畏惧之感,以及其他种种带进医院或者在医院里被唤起的或绝望或愤怒的情感;还有对死亡的恐惧,连续的死亡所造成的凄惨景象,这诸多原因使死亡愈来愈频繁地出现,而死亡本身又进而成为导致死亡的、新的、重要的因素。不足为奇的是,在这样的拘禁下,死亡的人数不断增加,死神笼罩着整个传染病院,以致该病院已呈现出瘟疫的种种症状,许多人甚至都直接把当前的状况冠以瘟疫一名。或许上述这些原因的综合和激化仅仅是加剧了一次纯粹的流行性感冒,或许确有传染病蔓延开来(这在严重程度和持续时间都不及此次米兰大饥荒的饥荒中是常有的事),食物的匮乏、营养的不足、不洁的空气、肮脏的环境、疲惫的身体和惊恐的情绪为传染病安排和准备了适合传染病蔓延的条件,可以说,传染病在这些身体上找到了自己的生存环境,找到了自己的活动期,简言之,找到了它发生、滋长和扩散的必不可少的条件(请允许我这个无知者在这儿侈谈这么一番话,我其实只是接受了一些医生,特别是最近一位绝顶聪明、勤奋的著名医生以充分的论据和修正提出的观点)。或许,根据一份含糊而又不确切的报告,卫生委员会的医生们似乎认为,该瘟疫起初是在这座传染病院爆发的。或许在那之前,该瘟疫就已经存在并且开始传播(这种看法似乎更加真实可信,如果考虑到这样的事实,此前早已哀鸿遍野),只是被带进了传染病院后,由于这里人满为患,这些人又受其他因素的影响,更容易染病,瘟疫因而得以在那儿以新的、可怕的速度蔓延开来。不管其中哪一种猜测是对的,在传染病院每天死亡的很快便达到了数百人。
当病院中其余的人无精打采、忍受着折磨、害怕不已、痛苦不堪、惊恐万分之时,粮食委员会也觉得羞愧、不知所措、犹豫不决。他们久久地争论,又听取卫生署的意见,最终找不到别的法子,只能把当初如此大张旗鼓,花费如此之多的钱财,采用如此强制的手段所做的一切,统统予以推翻。他们打开了传染病院的大门,遣散了所有尚有力气的乞丐,这些乞丐异常狂喜地离开了。整个城市又再一次地充满了之前的乞讨之声,不过这乞讨声比之前的要虚弱得多,还断断续续的。人们再一次看见了成群的乞丐,尽管其数量比之前少了很多,不过,在想到为何这些数量会变得如此之少时,大家便觉得更加的难过。那些患病的乞丐被转送到当时一家名为圣母玛利亚·德拉斯泰拉的收容所,在那儿,大多数人都悄然死去了。
然而,与此同时,田间显出了一片金黄的颜色,收获的季节又到了。城里的乞丐开始纷纷上路,回到各自的家乡去,准备这期待已久的丰收。善良的费德里戈想出了一个新的方法,做出了自己最后的努力,向每个归家之人送一把收割用的镰刀和一枚银币。
随着丰收的到来,饥荒总算结束了。然而,瘟疫和传染病引起的死亡尽管日益减少,可是却一直延续到秋天才消失。正当它们即将消失之时,却又发生了新的灾荒。
在这一过程中发生了很多重要的事,这些均被奇特地称为历史事件。正如我们上文所说,红衣主教黎塞留攻占罗塞拉之后,便匆匆忙忙地同英国国王缔结了盟约。他还以自己雄辩的口才在法国会议上建议并劝服大家,要对内韦斯公爵提供一些有效的帮助,还成功劝服国王御驾亲征。
正当他们在做必要的准备的时候,帝国代表纳索伯爵建议曼图亚新上任的公爵把自己所掌管的领地交给费迪南二世,否则他将派兵占领此地。这位伯爵虽处于十分绝望的境地,但他拒绝接受如此苛刻的条件,如今又有法国的援助,他便对此条件更加不屑一顾。不过,他尽可能地用拐弯抹角、模棱两可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此种态度。他提出的建议表面上显得顺从屈就,实则没多大风险。
纳索伯爵离开的时候,还威胁说会以武力解决这个问题。同年三月,红衣主教黎塞留同国王一起率军下山,向萨沃依公爵借道,协商之后并未达成协议,一阵冲锋对决之后,法国人掌握了主动权,于是他们再次谈判,并最终达成了协议。协议中的一条是,萨沃依公爵保证要科尔多瓦解除对卡萨莱的围攻,并保证如果科尔多瓦拒绝,他便会联合法军一起进攻米兰公国。贡扎罗也认为这一协议无伤大局,因此撤销了对卡萨莱的围攻。为了加强守备,法国立即派军驻扎卡萨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