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2/7页)
里帕蒙蒂讲述了以下两件事作为此种情形的证明。他说,自己之所以选择这两件事,不是因为它们是日常所发生的事中最骇人听闻的,而是由于这两件事都是他亲眼所见到的。
有一天,也不知是什么节日,在安东尼奥教堂,有位年过八十的老人在跪着祈祷完后,准备坐在凳子上休息会儿,由于凳子上有灰尘,他在坐下之前便用自己的披风,抹了抹灰尘,他的这一动作恰好被几个女人看见了。“那个老头正在凳子上涂毒。”几个女人大声喊道。那些正好在教堂里的人(请注意,这儿可是教堂)纷纷向老人走来,他们揪着老人的银发,对其拳打脚踢,把他打倒在地,只剩下半条命了。随后,他们还将老人送进了监狱,让法官审判他,折磨他。“我亲眼看着,老人就是这样被一路拽着去了监狱,”里帕蒙蒂说道,“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他之后的一些情况了,不过,我确信他肯定时日不多了。”
另一件事也相当奇怪,它就发生在第二天,不过,这事可没上面那事那么悲惨。这事讲述的是三位年轻的法国人一起来到意大利,准备参观意大利的名胜古迹,要是合适,再找个挣钱的工作干干。他们中一位是学者,一位是画家,另一位则是机械工人。他们刚到大教堂的外墙,准备好好站在那儿观赏观赏,便有一两个或者更多过路之人停了下来,组成了一个小群体。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三个法国人,从其服装、发饰和行囊得知他们是外地人,更糟糕的还是法国人。这三人为了使自己确信该教堂的外墙是由大理石做的,于是便伸出自己的手去触摸它。这一摸可摸出了麻烦,他们瞬间便被众人包围了。人们抓着他们,殴打他们,还叫嚷着要将他们送进监狱。幸运的是,法院离教堂并不是很远,更加庆幸的是,他们被证明是无辜的,于是最后便被无罪释放了。
类似的事不止发生在城内,这种狂热就像传染病一样,很快便传到了各处。要是一位过路的游客被农民看见没有走在大路上,或是在大路上东张西望,或是停下来休息,这个陌生人要是被发现有什么奇怪之处,不管是在衣着打扮方面还是在他的面部表情方面,都会被视为涂抹毒物者。并且,一旦发现之人做出暗示,或者说某个小孩子发出呼叫,或者拉响警铃,人们便会蜂拥而来,向这位不幸之人扔石头,或者将其恶狠狠地拽进监狱。监狱在当时的一段时期竟成了安全之所。
不过,十夫长委员们并没有因为大主教的拒绝而感到气馁,他们继续向其请求,而且公众对此也很是赞同,高声呼吁着支持他们。费德里戈坚持己见,继续去说服十夫长委员们,而这正是一个人凭良心为反对时代的谬见以及众人的偏执所能做的一切。在那种舆论之下,加之当时对瘟疫的危险性在远不具备我们如今拥有的证据的条件下所形成的模糊而有争议的认识,这就不难理解大主教费德里戈的那种善良的意愿,即使在自己的头脑里,也被众人那些错误的要求给压倒了。此外,至于说在他随后的让步中是否包含着些许软弱,那就是人心的秘密了。当然,如果说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结于智力,而与良心无关,那确实是有少部分人(当然,红衣主教费德里戈就是其中一人)在其整个一生中完全凭着自己的良心做事,丝毫不考虑到任何短暂的利益。随后,由于众人的一再请求,他最终还是让了步,同意举行宗教游行,他还进一步满足了众人的愿望,说在游行结束后,会将圣卡洛的灵柩放于公共的地方,即教堂的最高祭坛上停放八天。
我并未发现卫生委员会或者其他权威机构对此做出任何反对或者抗议。卫生委员会只是下令采取一些预防措施,并未排除瘟疫的危险性,仅仅表达了对其的忧虑。他们在众人进城方面制定了严厉的规定,为确保这一规定得到执行,他们还封锁了城门;同时,为了避免染病之人和被怀疑染病之人有参与的机会,他们还在被隔离的房子上钉了钉子。这种房子,据当时的一位作家称,起码有五百座。
众人用了三天时间准备,到了预定之日,即6月11日早晨,游行队伍便从大教堂那儿出发了。长长的队伍由群众在前面带着路,其中大部分是妇女,她们的脸被大量的丝绸遮着,许多人还赤着脚,穿着麻布衣服。随后是举着旗帜的各个行会和身着各种颜色服饰的兄弟会会员。接下来是修道院的修士,之后便是俗间教士,每人都佩有代表自己级别的徽章,手里还拿着点燃的蜡烛。在队伍的中间,伴随着那众多的烛光和那高昂的圣歌,灵柩缓缓前行。它顶着精致的华盖,由四位衣着讲究的教士轮番抬着。水晶中显现出圣卡洛那令人尊敬的尸体。圣卡洛穿着光芒照人的华丽主教服,头上还戴着主教法冠。在那残缺不全、腐坏的身形下,仍然可以分辨出他昔日的容颜的迹象,同那图画中的他一模一样,同时也与某些人记忆中的形象一样。他在世时,这些人曾经目睹过他的这副尊容。在这位已逝的神甫的尸体后(里帕蒙蒂这么说,我们主要也是根据他的描述),按照功勋、血统、高贵,走在最前面的是费德里戈大主教,他的身后跟着一些神甫,紧挨着这些神甫的是当地的部分官员,他们穿着官服,再后面的便是贵族人士。这些贵族人士,有的穿着奢华的衣服,仿佛是为了显示仪式的庄严,有的为了表示赎罪,穿着丧服,或者赤着脚,戴着遮住自己的脸的帽子,他们全都手持大蜡烛。最后面的是一些混杂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