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卷 汪信之一死救全家(第4/9页)

张光头道:“闻知二位在安庆汪家做教师,甚好际遇!”程彪道:“什么际遇!几乎弄出大事来!”便附耳低言道:“汪革久霸一乡,渐有谋叛之意。从我学弓马战阵,庄客数千,都教演精熟了,约太湖洪教头洪恭,秋凉一同举事。教我二人纠合忠义军旧人为内应,我二人不从,逃走至此。”张光头道:“有甚证验?”程虎道:“见有书札托我回覆洪恭,我不曾替他投递。”张光头道:“书在何处?借来一看。”程彪道:“在下处。”三人饮了一回,还了酒钱。张光头直跟二程到下处,取书看了道:“这是机密重情,不可泄漏。不才即当禀知宣抚司,二位定有重赏。”说罢,作别去了。

次日,张光头将此事密密的禀知宣抚使刘光祖。光祖即捕二程兄弟置狱,取其口词,并汪革覆洪恭书札,密地飞报枢密府。枢密府官大惊,商量道:“汪革见在本府候用,何不擒来鞫问?”差人去拿汪革时,汪革已自走了。原来汪革素性轻财好义,枢密府里的人,一个个和他相好。闻得风声,预先报与他知道,因此汪革连夜逃回。枢密府官见拿汪革不着,愈加心慌,便上表奏闻天子。天子降诏,责令宣抚使捕汪革、洪恭等。宣抚司移文安庆李太守,转行太湖、宿松二县,拿捕反贼。

却说洪恭在太湖县广有耳目,闻风先已逃避无获。只有汪革家私浩大,一时难走。此时宿松县令正缺,只有县尉姓何名能,是他权樱奉了郡檄,点起士兵二百余人,望麻地进发。行未十里,何县尉在马上思量道:“闻得汪家父子骁勇,更兼冶户鱼户,不下千余。我这一去可不枉送了性命!”乃与士兵都头商议,向山谷僻处屯住数日,回来禀知李太守道:“汪革反谋,果是真的。庄上器械精利,整备拒捕。小官寡不敌众,只得回军。伏乞钧旨,别差勇将前去,方可成功。”李公听信了,便请都监郭择商议。郭择道:“汪革武断一乡,目无官府,已非一日。若说反叛,其情未的。据称拒捕,何曾见官兵杀伤?依起愚见,不须动兵,小将不才,情愿挺身到彼,观其动静。若彼无叛情,要他亲到府中分辨。他若不来,剿除未晚。”李公道:“都监所言极当,即烦一行。须体察仔细,不可被他瞒过。”郭择道:“小将理会得。”李公又问道:“将军此行,带多少人去?”郭择道:“只亲随十余人足矣。”李公道:“下官将一人帮助。”即唤缉捕使臣王立到来。王立朝上唱个喏,立于傍边。李公指着道:“此人胆力颇壮,将军同他去时,缓急有用。”原来郭择与汪革素有交情,此行轻身而往,本要劝谕汪革,周全其事。不期太守差王立同去,他倚着上官差遣,便要夸才卖智,七嘴八张,连我也不好做事了。

欲待推辞不要他去,又怕太守疑心。只得领诺,怏怏而别。

次早,王立抓扎停当,便去催促郭择起身。又向郭择道:“郡中捕贼文书,须要带去。汪革这厮,来便来,不来时,小人带着都监一条麻绳扣他颈皮。王法无亲,那怕他走上天去!”

郭择早有三分不乐,便道:“文书虽带在此,一时不可说破,还要相机而行。”王立定要讨文书来看,郭择只得与他看了。

王立便要拿起,却是郭择不肯,自己收过,藏在袖里。当日郭择和王立都骑了马,手下跟随的,不上二十个人,离了郡城,望宿松而进。

却说汪革自临安回家,已知枢密院行文消息,正不知这场是非从何而起。却也自恃没有反叛实迹,跟脚牢实,放心得下。前番何县尉领兵来捕,虽不曾到麻地,已自备细知道。

这番如何不打探消息?闻知郡中又差郭都监来,带不满二十人,只怕是诱敌之计,预戒庄客,大作准备。分付儿子汪世雄埋伏壮丁伺候,倘若官兵来时,只索抵敌。

却说世雄妻张氏,乃太湖县盐贾张四郎之女,平日最有智数。见其夫装束,问知其情,乃出房对汪革说道:“公公素以豪侠名,积渐为官府所忌。若其原非反叛,官府亦自知之。

为今之计,不若挺身出辨,得罪犹小,尚可保全家门。倘一有拒捕之名,弄假成真,百口难诉,悔之无及矣。”汪革道:“郭都监,吾之故人,来时定有商量。”遂不从张氏之言。

再说郭择到了麻地,径至汪革门首。汪革早在门外迎候,说道:“不知都监驾临,荒僻失于远接。”郭择道:“郭某此来,甚非得已,信之必然相谅。”两个揖让升厅,分宾坐定,各叙寒温。郭择看见两厢廊庄客往来不绝,明晃晃摆着刀枪,心下颇怀悚惧。又见王立跟定在身旁,不好细谈。汪革开言问道:“此位何人?”郭择道:“此乃太守相公所遣王观察也。”汪革起身,重与王立作揖,道:“失瞻,休罪!”便请王立在厅侧小阁儿内坐下,差个主管相陪,其余从人俱在门首空房中安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