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当面作醉容明施巧计 隔屏说闲话暗泄情关(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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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举一看,这才知道她是捣鬼。这鬼算捣得好,连自己都不曾知道,不觉一个人好笑起来,在屋子外停了一停,忍住了笑,然后才走进屋子去。朱逸士道:“酒是喝不醉,怕是中寒。这个日子,天气已太凉了,我看她还穿的是夹袄,只那瘦小的身儿,我都替她受不了。”刘宝善道:“现在太太们爱美的心思,实在太过分了。到了冬天,皮衣都不肯穿了,只是穿一件驼绒夹袄,真是单薄得可怜。今天这样凉,新嫂子好象还穿的是一件软葛夹袄。”刘蔚然笑道:“你看走了眼了。人家并不是夹袄,乃是一件单褂子呢。”朱逸士道:“穿一件单褂子吗?我不相信。”凤举笑道:“是一件单褂子。不过褂子里面,另外有一件细毛线打的小褂子,所以并不冷。”杨半山笑道:“他们实在也想得周到,知道穿单褂子好看,又会在单褂子里另穿上毛线褂子。这样一来,既好看,又不凉,实在不错。”凤举见人家夸奖他的如夫人,不由得心里笑将起来,端了杯子只是出神。刘宝善手里捧着碗,将筷子敲着碗沿扑扑地响,口里说道:“大爷,大爷,吃饭不吃饭?我们可吃完了。”凤举这才醒悟过来,找补半碗稀饭喝了。大家一散席,一阵风似的拥到上房。晚香知道他们爱闹,假装在里面屋里睡了。大家因晚香脸上曾一度发现红晕,倒认为她是真不大舒服,因此不再请出来,各人谈了一会,各自散开。只有燕西和杨半山没走。晚香换了墨绿的海绒夹袄,一掀门帘,笑着出来了。杨半山笑道:“好孩子,你真会冤人,我这才知道你的手段哩!”晚香笑道:“你哪里知道,大爷的一班朋友,都是爱闹的。不理他们,可得罪了人。要理他们,他老是和你闹,你简直没有法子对付。所以我只好假装脑袋疼,躲开他们。反正他们天天也不能有这些人来闹。一个两个,我不怕,倒对付得了。”凤举笑道:“刚才躲起来,这又夸嘴了。”晚香说话时,就给杨半山和燕西斟了一杯茶,共围坐在一套沙发上。晚香先对燕西笑道:“七爷,你回宅里去的时候,可别这样说。我原是想在外面住,总不成个规矩。等大爷在老爷太太面前疏通好了,我再回去。这个时候,你尽管来玩,回去可一字别提。我是不要紧,闹出什么事,不言语躲开就是了,可是大爷就够麻烦的。”杨半山摸着胡子,连连点头道:“这话言之有理。老七,你要守秘密。闹出风潮来,大家都不好。”燕西笑道:“今天是赵孟元硬拉我来的。不然,我还不知道住在哪儿呢?我的脾气,就是不管本人分外的闲事。”晚香笑道:“我不是说七爷管闲事啊。就怕你一高兴,顺口说出来了,今天晚上在哪里吃的晚饭。回头你那位大嫂子听见一问,你怎么办?还是说好呢,不说好呢?不说,对不住大嫂,说了对不住自己大哥。”燕西见她三言两语,就猜中了本人的心事,不由得噗哧一声就笑将起来。晚香笑道:“我这话说得挺对不是?”燕西笑道:“我刚才说了,是不管闲事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是不会两面说的。”晚香笑道:“那就好极了。现在我是不出大门闷得慌,若是没有事,七爷可以常来和我谈谈。最好能再凑上一个人,我们可以在家里打小牌。”凤举笑道:“你倒想得周到,叫人整天陪你打小牌,别人也象你一样,一点事没有吗?”晚香道:“我并不是说叫你整天陪我打小牌,不过没有事就来就是了,你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吗?七爷,你还是一个人来罢,别邀人来打牌了。我是刚说一句,你的大哥就不愿意。若是真打起来,你哥哥非揍人不可了。”她说话时,两只胳膊撑住了沙发椅子的扶手,人坐在上面一颠一耸,两只高底皮鞋的后跟,一上一下,打得地板咚咚地响。燕西见她如此,活现是一个天真烂漫的人,并没有什么青楼习气。若是对佩芳说了,让她来大兴问罪之师,良心上说不过去。因此把佩芳所托的话,根本推翻。还是依着大哥,给他始终保守秘密为是。这样一来,倒很随便地谈话下去。一直谈到一点钟,才坐凤举的汽车回家。到了家里,再坐一会,就快三点钟了。

一觉醒来,又是下午。因为金太太早先对金荣说了,七爷醒了,叫他去有话说。因此燕西一起来,金荣就说道:“七爷,你这几天回来得太晚了,总理要你去说话哩。”燕西道:“是真的吗?你又胡说。”金荣道:“怎么是胡说?太太就派人来问了好几回,问你起来了没有?”燕西心里一惊,难道是昨晚上的事犯了?这一见了父亲,不定要碰怎样一个大钉子。因道:“太太也问我来的吗?你是怎样对太太说的?”金荣道:“我没有对太太说什么,太太是叫人来问的。”燕西道:“总理在家里没有?”金荣道:“上衙门还没有回来。”燕西笑道:“那倒还是我走运。让我先进去试试看,太太就是说上一顿,也不要紧。”于是抢忙洗了一把脸,赶紧就向上房走。到了里院的月亮门下,背着两手,慢慢地在长廊下踱着缓步,口里还不住地唱着二簧。金太太正戴了一副老花眼镜,捧了一本大字《三国演义》,就着窗下的亮光看。见窗外人影子晃来晃去,又听到燕西哼哼的声音,便问道:“外面那不是老七?”燕西道:“是我。我要找四姐问几个外国字呢。”金太太道:“你别要假惺惺了。给我滚进来,我有话问你。”燕西含着笑,一只手打了帘子,一只脚在房门里,一只脚在房门外,靠住门框站了。金太太把眼镜取了下来,问道:“我问你,你这些时候,忙些什么东西?我简直三四天不见你的面。你就这个样子忙,你应该赶上你的父亲了,为什么你还是一个大也挣不了?”燕西笑道:“你老人家真骂苦了我了。可是我天天不在书房里看书,又说我行坐不定,没有成人的样子。一天到晚在书房里坐着,又说见不着人,这不是太难吗?”金太太用一个食指,对燕西点了几点,笑道:“孩子,你在我面前,就这样撒谎,若是你老子在面前,也能这样说吗?”燕西笑道:“并不是我撒谎,我是真正每天都有几个钟头看书。”金太太道:“你这就自己不能圆谎了。刚才还说是一天到晚不出去,这又改为几个钟头了。昨天晚上,到了一点钟派人去叫你。你还没有回来,你到哪里去了?”燕西道:“我在刘二爷家里。”金太太道:“你胡说!我叫人打电话到刘家去问,就听说刘二爷本人不在家呢。”燕西这时已走进屋里,斜躺在一张沙发上。轻轻地说道:“真是骑牛撞见亲家公,单单是我昨天打了四圈牌,就碰到你老人家找我。”金太太道:“你不要推托是打牌,就是打牌,你也不应该。你父亲为你的事,很生气。你还嬉皮涎脸,毫不知道呢。”燕西道:“我又没做什么错事,父亲为什么生气?回来得晚一点,这也不算什么。而且回来得晚,也不是我一个人。”金太太道:“我是不说你。你有理,让你老子回来了,你再和他去说罢。据许多人说,你是无所不为,天天晚上都在窑子里。”燕西跳了起来说道:“哪有这个事!是谁说的?我要把这个报告的人,邀来当面对质。”金太太道:“说得不大对,你这样跳。可见说你终日在獠换乩矗你并不说什么,那是事实。”正说到这里,老妈子进来说:“魏总长的老太太打了电话来了,请太太过去打小牌。”金太太道:“你去回她的电话,就说我待一会儿就来。”老妈子就去了,燕西对他母亲望着,笑了一笑,可不作声。金太太笑道:“没出息的东西,你心里在说我呢。你以为我骂你打牌,我自己也打牌了。你要知道,我这是应酬。”燕西道:“你老人家真是诛求过甚,连我没作声,都有罪。要说我心里在犯罪,那末,在你老人家随时都可以告我的忤逆。”金太太将手一摔道:“出去罢,不要在这里罗嗦了,我没有工夫和你说这些闲话。”燕西一伸舌头,借着这个机会,就逃出来了?br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