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当面作醉容明施巧计 隔屏说闲话暗泄情关(第3/3页)
刚一出门,碰到了梅丽。她一把揪住燕西的胸襟,笑道:“这可逮住了。”燕西道:“冒失鬼!倒吓我一跳。什么事要抓住我?”梅丽道:“王家朝霞姐是明天的生日。我买了点东西送她。请你给我写一张帖子。”燕西道:“小孩子过生日,根本上就不用送礼;送礼还用开礼单,小孩子做成大人的样儿更是寒碜。”梅丽道:“寒碜不寒碜,你别管,反正给我写上就是了。”说时,拖了燕西的手就走。梅丽因为自己要温习功课,曾在二姨太的套房里用了两架锦屏,辟作小小的书室。因此她拉着燕西,一直就到那套间里去。二姨太看见燕西被拉进来,笑道:“梅丽,你就是不怕七哥,老和他捣乱。七哥也端出一点排子来,管管她才好。”燕西笑了一笑。梅丽将头一偏道:“你别管!这也不碍你的事。”二姨太道:“这丫头说话好厉害,我不能管你,我能揍你。”说着,顺手拿了瓷瓶里插的孔雀尾追过来。梅丽笑着把套房门訇的一声,紧关上了。燕西笑道:“打是假打,躲也是假躲。我没看见用那轻飘的东西能打人的。梅丽,你的皮肉,除非是豆腐作的。你会怕孔雀尾子把你打伤了吗?真是没有出息。”梅丽笑道:“人家要挨打,躲也躲不了,你又从中来挑祸,这更是糟糕了。”二姨太笑道:“我是随手一把,没有拿着打人的东西,你以为我真是骇吓你就算了呢。”燕西道:“得了,二姨太你就饶她一次罢。反正打不痛,她也是不怕的啊。”二姨太见燕西从中拦住,也就算了。里边屋里,梅丽自去找燕西写字。
佩芳因为梅丽抱着燕西向屋里走,因此也跟了来。站在房门外,看见二姨太那样管梅丽,也是好笑。等二姨太打人了,这才笑了进来,说道:“二姨太疼爱妹妹,比母亲究竟差些,母亲连骂都不肯骂一句呢。”二姨太道:“那究竟为了隔着一层肚皮的关系。太太是对孩子客气一点,其实,她若打了小孩子骂了小孩子,我们还敢说她不公心吗?”佩芳道:“其实,倒不是客气,实在小妹妹是有些好玩,怪不得老人家疼她,连我都舍不得对她瞪一瞪眼呢。”说这话时,只听见梅丽说道:“七哥,你就不怕大嫂说吗?”佩芳还以为是梅丽听见说话,搭起腔来了。便偏着头,听了下去。只听见燕西道:“我的态度最是公正,也不得罪新的,也不得罪旧的。”梅丽道:“你这话就该让大嫂生气。她到咱们家来多少年了,和你也是很好。这个新嫂子呢,你也不过昨日见了一面,你就不分个厚薄吗?”燕西道:“别嚷别嚷,让人听见传到大嫂耳朵里去,我又是个麻烦。”二姨太先还是不留心,后来看见佩芳不作声,静静听下去,心里不由得乱跳。这一对小孩子口没遮拦,却是尽管说下去。二姨太想拦住,恐怕是佩芳不高兴,不拦住,若把内容完全说出来了,少不了有一顿大吵大闹,更是祸大。她事外之人格外急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得提高了嗓子,连连叫王妈。梅丽哪里理会?依旧是说下去。就问燕西道:“你看这新嫂子,人长得怎样?漂亮不漂亮?”燕西道:“当然漂亮。不漂亮,你想老大会如此吗?”梅丽道:“她见了你,你怎样称呼呢?”二姨太在隔壁听了,只急得浑身是汗,就对佩芳道:“大少奶奶,这事居然是真的,我看我们老大有些胡闹了。我们把老七叫来,当面审他一审吧?”便用手拍了桌子,嚷道:“老七,你不要在那边说了,大嫂来了,你到这边来说罢。”燕西忽然听了这话,心里倒吓了一跳。连忙走出套房门,伸头向这边一望,佩芳可不是坐在这里吗?燕西满面通红,问道:“大嫂什么时候来的?”佩芳笑道:“你不知道我在这里吧?若是二姨太不作声,大概你们还要往下背三字经呢。”燕西笑道:“我原对八妹说,把你请来,和你要求一个条件,然后把内容告诉你,不料你先来了,倒捡了一个便宜去。”佩芳指着燕西的脸,冷笑道:“好人哪,我是怎样地问你,你倒推得干净,一点儿不知道。可是当天晚晌,你就去见那位新嫂子去了。去见不见,那是你的自由权,你怎样对八妹说,不敢得罪新的。反不如八妹有良心,说你对不住我。”燕西被佩芳盖头盖脑一顿讥讽,逼得脸加倍地红,犹如喝醉了酒一般。只得傻笑道:“大嫂,我这事是有些对不住你。但是你能不能容我解释一下。”佩芳道:“用不得解释,我完全知道,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燕西笑道:“我真没法子向下说了。得了,我躲开你,有话我们回头再说罢。”说时,掉转身子,就想要走。佩芳一伸手,笑道:“不行,你又想在我面前,玩金蝉脱壳之计哩。”燕西道:“这可难了。我在这里,你是不许我说。我要走,你又嫌我没有说出来,这应迷趺窗炷兀俊迸宸嫉溃骸奥钗乙骂你,说你是得说。”燕西对着二姨太笑,皱着眉两手一扬,说道:“你瞧我这块骨头!”二姨太也笑了。佩芳坐在一张海绒的软榻上,将脚向榻头的一张转椅,踏了两下,笑道:“在这里坐着,我有话问你。”燕西笑道:“这样子,是要审问我呢。得!谁叫我做了嫌疑犯哩,我坐下你就审罢。”佩芳道:“我是规规矩矩和你谈话,并不是开玩笑。”燕西故意把转椅扶得正正当当的,然后坐下,面向着佩芳说道:“大嫂请你问,我是有一句说一句,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佩芳道:“我问的,都是你能知道的。我多也不问,只问十句。可是这十句,你都实实在在答应,不许撒谎。若要撒谎,我就加倍地罚你,要问二十句。”燕西一想,十句话有什么难处,还不是随便地就敷衍过去了。因道:“那成,这头一问呢?”说时,竖起一个食指。佩芳道:“我问了,你可不许不说。我问你这第一句话,是她住在什么地方?”燕西不料第一句,就是这样切切实实的一个问题。便道:“住在东城。”佩芳道:“你这句话,是等于没说。东城的地方大得很,我晓得住在什么地方?你说了答应我十句话,一句也不撒谎。现在刚说第一句,你就说谎了。”燕西脸上笑,心里可大窘之下。不说呢,自己不能完成一个答案,显是撒谎。说了呢,她简直可以按图索骥。这一下子,真把燕西急得无可奈何了?br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