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忧乐到心头范仲淹(第2/4页)
明道二年(1033年),京东和江淮一代发生旱灾和蝗灾,范仲淹请求朝廷派使者赈灾,可是仁宗不予理会。范仲淹对仁宗说:“如果宫中半天不吃饭会怎样?”皇帝无言以对,只好派他去安抚灾民。
而范仲淹的直谏也惹得皇帝十分不快,不久,便借口郭皇后被废事件,把范仲淹贬到睦州去担任知府了。范仲淹每到一地,都兴利除弊,政绩卓然,几年之后又被召回朝廷。已经经过两次贬谪的范仲淹似乎并没有汲取教训,而是直言不改,这次,他针对的目标是当时权倾一时的宰相吕夷简。
吕夷简是北宋重臣,史载“夷简当国柄最久,虽数为言者诋,帝眷倚不衰”。但是吕夷简任人唯亲,把自己的亲信、党羽都安插在要职上。而刚回京师不久的范仲淹对此十分愤怒,他将京官升迁情况绘制成了一幅《百官图》,一一指出一些官员被破格提升,其实只是因为宰相在假公济私,吕夷简十分恼怒。
北宋官制冗杂,军事颓败,经常受到少数民族政权的威胁。范仲淹上书说:“洛阳地势险固,而汴京四方受敌,太平的时候应该定都汴京,而天下有事的时候应该建都洛阳,现在就应该在洛阳营建宫室。”皇帝问吕夷简的看法,吕夷简说:“这不过是范仲淹的迂腐之论罢了。”范仲淹与吕夷简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后者指控范仲淹结党营私,于是范仲淹又被贬谪到了饶州。
范仲淹虽然三次被贬,但是声望却与日俱增。第一次被贬时,亲朋们为他送行,说:“此行极光(非常光荣)。”第三次被贬还有人称赞他说:“此行尤光。”范仲淹大笑说:“仲淹前后已是三光了。”
载喜载悲的羁旅之思
虽然面对贬谪,范仲淹表现出的似乎是智者的乐观和通达,但是,当送行的亲友都各自散去,词人独自踏上这漫漫的羁旅之途的时候,心中浮起的,恐怕还是深深的孤独与悲凉吧?
苏幕遮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男人的眼泪,只能是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悄悄流出。
秋天的天空总是那么高远,但高远得让人感到更加的空寂和凄清。黄叶凋落,漫天纷飞,似乎是词人随风飘零的命运。地平线那端,是词人前往的目的地,也是词人未知的命运。这萧瑟的秋季,最容易激起迁客骚人的无限愁思。去国怀乡,忧馋畏讥,满目萧然,怎能不让人感极而悲呢?夕阳西下几时回?词人更在问自己:又一次离开京城之后,自己还有回来的那一天吗?
战士的泪,映着宝剑的寒光,滴落在酒里。这样的夜,词人心里浮起的,还是家乡依依的垂柳,飘飞的雨雪吧。不眠的词人盼望在这孤寂的夜里能够做到关于家乡的梦,可是,真正做了这梦,醒来时,难道不会后悔一晌贪欢吗?羁旅宦愁是士人不变的主题,对正直敢言的范仲淹来说更是如此。在这黄叶飘飞的秋季,词人再次离开,怀着对故土无尽的眷恋,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悔意,更没有奴颜媚骨的哀求。
多年以后范仲淹写出了那句传诵千古的名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是,这里的泪,并不是词人哀叹自己仕途坎坷的泪,而是映射出对乡梓无限眷恋的泪,这泪折射出的光辉,给后来无数遭受挫折者,照亮了离开家乡的路。
两百多年后,元代的王实甫在《西厢记》里化用了范仲淹这首词的前两句。在张生上京赶考时,崔莺莺长亭送别,满怀凄怆地唱道: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别离的愁思,穿越了时空,被不同的人吟唱,被不同的人品味。而每当我们再次仰望这秋天湛蓝高远的天空时,也会想起一千年前那位倔强而刚强的男人,也会看到发黄的书页上,那滴没人看见的泪。
无可奈何的边关愁绪
我曾在拙著《在唐诗里孤独漫步》中谈道:
每个朝代都有边境,但却不是每个朝代都有边塞。边境是一个地理意义的概念,它意味着山川、界河、烽火台;边塞是一个审美意义的概念,它意味着大漠孤烟、夜雪弓刀、金戈铁马。或者说,边境是现实化的边塞,而边塞是诗化的边境。而要将边境诗化为边塞,不仅要有雄厚国力支持下的国民豪迈的自信,也要有能在沙场和诗坛两个战场都能纵横驰骋、游刃有余的诗人。
因此,汉代有边塞,唐代有边塞,而到了宋代,连称边境都勉为其难,最多只能称边关了。而边关,只能意味着固守防线,用消极的防御来维持暂时的平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