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唐诗宋词中的六州曲(第4/5页)

词中则有《伊州三台令》一调,仅见赵师侠《坦庵词》有一阕。张仲举《听董氏双弦》云:“正宫商分犯,拽归双调,伊州入破,遍三台。” 乃排遍之尾曲,其后即为入破。玩张词意,岂伊州三台亦大曲中之一遍耶。又有伊州令一调,仅见于《花草粹编》载范仲胤妻所作一阕,文字有缺夺。《词律拾遗》已补足之。此二词皆不知属何律调,殆当时教坊所制小曲,故名目不见于《乐志》也。

伊州亦歌舞曲。《文献通考》云:明皇开元中,宜春院伎女谓之内人,云韶院谓之宫人。凡内伎出舞,教坊诸工唯舞伊州,五天二曲。馀曲尽使内人舞之。似伊州为健舞,故独使教坊诸工舞之。然女伎亦有舞伊州者。张子野词云:“舞彻伊州,头上宫花颤未休。” 刘克庄词云:“贪与萧郎眉语,不知舞错伊州。” 皆可证。

高骈诗云:“公子邀欢月满楼,双成揭调唱伊州。” 白居易诗云:“老去将何散老愁,新教小玉唱伊州。亦应不得多年听,未教成时已白头。” 罗虬诗云:“红儿谩唱伊州遍,认取轻敲玉韵长。” 吴文英词云:“一曲伊州,秋色芭蕉里。娇和醉,眼情心事,愁隔湘江水。” 皆咏伊州曲之歌唱也。白居易教女伎者,当是伊州大曲,非朝夕所能娴习,故有“未教成时已白头” 之叹。

温飞卿《赠弹筝人》诗云:“天宝年中事玉皇,曾将新曲教宁王。钿蝉金雁皆零落,一曲伊州泪万行。” 王初寮词云:“深庭夜寂,但凉蟾如昼,鹊起高槐露华透。听曲楼玉管,吹彻伊州。” 顾阿瑛词云:“二十五声秋点,三十六宫夜月,横笛按伊州。” 此咏筝笛中奏伊州曲也,可知此曲元时犹存。

甘州

甘州,《乐府诗集》收唐词一首,五言绝句。注云:羽调曲。元稹《琵琶绝句》云:“学语胡儿撼玉玲,甘州破里最星星。使君自恨常多事,不得工夫夜夜听。” 苻载《甘州歌》一首甚佳,诗云:“月里嫦娥不画眉,只将云雾作罗衣。不知梦逐青鸾去,犹把花枝盖面归。” 薛逢有《醉中闻甘州》诗云:“老听笙歌亦解愁,醉中因遣合甘州。行追赤岭千山外,坐想黄河一曲流。日暮岂堪征妇怨,路傍能结旅人愁。左绵刺史心先死,泪满朱弦催白头。” 此诗愁字重协,恐有误。苻载,蜀人;薛逢诗在蜀中作,元稹诗恐亦在巴州时作。《花间集》中毛文锡有甘州遍一首,顾夐有甘州子五首,蜀后主王衍亦尝作甘州曲,疑即甘州子失其首四字,又王灼《碧鸡漫志》称顾夐、李珣均有倒排甘州。盖此曲特盛于蜀中,入宋后便尔衰歇,故宋教坊曲中无甘州之目。王灼亦云:“甘州世不见” 也。然毛文锡词云:“美人唱,揭调是甘州。” 至南宋时,张枢亦有词云:“何处东风院字,数声揭调甘州。” 可知揭调甘州,犹流传于歌女之口也。揭调即高调,大吕羽,俗呼高般涉调。岂即此耶?甘州舞属软舞,然亦未见唐宋诗人赋咏及之。宋词中有甘州令一调,又八声甘州一调,柳耆卿集中均有之,俱属仙吕调。八声甘州或但称甘州,八声之义,万红友引《西域志》云:龟兹国之制伊州,甘州,凉州等曲,皆翻入中国。八声者,歌时之节奏也。” 此语余亦未得其解。苏东坡已有八声甘州,在柳耆卿前,宋人用此调,殆始于东坡也。

胡渭州

胡渭州本曰渭州曲。《明皇杂录》云:“开元中,乐工李龟年兄弟三人,皆有才学盛名。彭年善舞,鹤年能歌。制渭州曲,特承顾遇。于东都大起第宅,僭侈之制,逾于公侯。” 《新唐书·吐蕃传》云:“长庆元年,吐蕃赞普大宴唐使者,奏凉州、胡渭、录要诸曲。” 此时乃曰胡渭州矣。盖唐时有二渭州,开元、天宝时之渭州,今甘肃陇西县。安史乱后,陷于吐蕃。元和四年,以原州之平凉县置行渭州,即今甘肃平凉市,此所谓侨置州也。自此以后,陇西之渭州,俗称胡渭州,渭胡人所据之渭州也。故曲称胡渭州者,皆元和以后事也。《太平广记》引《广德神异录》云:“天宝中,乐人及闾巷好唱胡渭州,以回纥为破。” 此谓渭州大曲,以回纥曲为入破。渭州,商调曲,回纥,亦商调曲,故得移用。然天宝时必曰渭州,而不曰胡渭州也。

胡渭州歌词,今惟见唐诗人张祜二首,一七言绝句,一五言绝句,当是大曲之二遍。其舞属健舞,曰大渭州。宋时教坊所奏四十大曲中,小石调,林钟商均有胡渭州。云韶部黄门鼓吹乐有越调胡渭州。小石调即中吕商,越调即无射商,皆商调也。官本杂剧段数有赶厥胡渭州、单蕃将胡渭州、银器胡渭州、看灯胡渭州四曲,律调不详。宋人著录之胡渭州大曲,惟此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