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诗词序跋(第2/14页)

在血与火的锻炼中,陈子龙写下了大量气壮山河的诗篇,充满了挽救民族危亡的急切呼吁。可以说,在明清之际先后以身殉国的夏完淳、瞿式耜、张煌言等爱国诗人中,陈子龙的文采和气节是他们中杰出的代表。

陈子龙,字卧子,一字懋中,又字人中,号轶符。松江府华亭县(今上海市松江县)人。晚年自号大樽,易姓李。别号颍川明逸、于陵孟公。曾以出家为掩护,法名信衷。生于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六月初一日。崇祯十年丁丑进士,初仕绍兴推官,擢兵科给事中。甲申六月,事福王于南都,连上谏疏,为权奸所嫉,乞终养去。南都沦亡,积极参与抗清复明活动。最后以联络吴胜兆等谋结兵太湖举事,事败被俘,抗志不屈,在被械送途中赴水殉国,表现了壮烈的民族气节,时为明永历元年(清顺治四年,一六四七)五月十三日。

陈子龙出生于封建士族家庭,曾祖钺,以任侠抗倭为乡里所重。祖善谟,慷慨好义。父所闻,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居官不畏权阉,很有清望。子龙幼承家教,奋志读书,博通经史,以风义自矢。十余岁就有文誉,为父辈东林人士所器重。

崇祯初,他参加以张溥、张采为首的复社,又与夏允彝、徐孚远、周立勋等结幾社,与复社相呼应。两社都是东林的后劲,既是文学团体,又是政治团体,以复兴绝学相期勉,以文章气节相砥砺,坚持同魏忠贤馀党作斗争,社友大多为爱国知识分子。崇祯十四年,复社主将张溥卒后,陈子龙实际上是两社共戴的领袖。当时称文章者,必称两社;称两社者,必称云间;称云间者,必推陈、夏。而陈子龙的诗文,尤其著称于当时。

陈子龙的诗歌,早期曾受前后七子影响,倾向复古,窗课社稿,多摹拟古人之作。随着政局剧变,他在三次入京之后,目睹当时朝政黑暗,权奸当道,天灾人祸频仍,人民不堪残酷剥削,纷纷揭竿而起。而新兴的后金,正日益强大,崇祯二年至九年期间,三度侵扰,驰突京畿,给明政权造成极大的威胁。陈子龙忧虞时事,尤多忧边之作,在清兵侵扰,属国沦亡,经、抚失策,边将骄悍的情况下,对国家民族的安危不胜耽心。把深沉愤激的感情,念乱望治的意志,强烈的民族气节,注入自己的诗作,在诗风上激起了深刻的变化。在《湘真阁稿》、《三子新诗》中,极多兴会淋漓尽情倾吐的作品,形成了高迈雄浑、悲壮激昂的特有风格。

他痛恨权奸误国、阉宦揽权,导致边事日坏,忠贞之士,横被摧残。崇祯帝即位以后,魏忠贤虽被诛戮,其馀党仍在,“宵人骂碧血,群阉艳华虫” 的局面,并未彻底改变。他在《今年行》、《策勋府行》、《白靴校尉行》等诗篇中,对魏阉馀党的鞭挞,不遗馀力。而崇祯一朝却仍任用太监监军贻误戎机,造成多次军事上的失利,作者痛心疾首地控诉了这一明代最大的弊政。

两都倾覆之后,在严酷的民族斗争中,陈子龙不仅在诗歌里慷慨激昂地申叙矢志报国的决心,热情支持江南人民的斗争,且躬自投身于义旅。他生平声气相求、患难与共的师友,复社、幾社的同志,在斗争中纷纷蹈义赴难。杜登春的《社事本末》及其他志乘,多有详细的记载。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在我国历史上,并不止一次,而以明末慷慨死义的人士特多,这不能不和东林、复社、幾社的提倡民族气节有关。

除了对国家内忧外患痛哭陈词、慷慨悲歌之外,即使是登临山川、友朋酬赠,及反映民隐民瘼的作品,也表现了他热爱祖国河山、共期忠贞赴难、关怀民生疾苦的胸怀。到后来虽明知复国大业难以实现,但忠贞不贰之情,愚公精卫之志,始终激荡在他的胸中,终身不渝。

陈子龙的词,清代王士禛、邹祗谟、沈雄等人,皆深为推许。其词以《花间》、北宋的雅丽为归,当明代词学衰微之际,他和李雯、宋徵璧、宋徵舆、蒋平阶等幾社名士皆致力为词,形成云间词派,开清代三百年词学中兴之盛。他现存的词,大多作于甲、乙以后,其弟子王沄为之辑入《焚馀草》中。王昶等人编辑全集时,又益以散见别本者数阕,汇成一卷。其中怆怀故国之作,沉哀凄丽,蕴藉极深。

陈子龙作为封建地主阶级的士大夫,他当然反对农民起义,称之为“寇” 、“盗” 。但他又是一个正直的知识分子,对明末农民起义的看法,也还有其客观的一面。他认为当时农民起义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民怒” ,二是“民饥” 。《寄桐城方密之》诗中说:“民怒一朝发,裂帛张旌旗。中夜刑牛马,纵火焚九逵。” “民怒” 从何而来?显然是由于朝廷横征暴敛,官吏贪污酷虐而起,积怨既深,就会如烈火之燎原,一发而不可遏止。在《感怀》诗中他说:“胡部徙庭秋上谷,饥民举火夜平阳。” 指出秦、晋人民之所以造反是因为“饥” 。人民在暴政、灾荒、豪门剥夺,重重迫害之下,饥不得食,流离死亡。当局不知体恤,捐饷征输,有加无已。最后,人民忍无可忍,才揭竿而起,以暴力摧毁苛政。作者还在诗中写出当时起义军盛大的声势,像“中州旗绛天” ,“鄂渚旌旗红照天” ,“江滨烽夜赤,城头旗昼红” 这些诗句,皆指起义军而言。在《杂感》诗中,他感慨地描绘了“车马空官渡,风烟满豫州。黄巾连户著,白骨无人收” 的景况。在和《冯侍御谈晋中事有感》诗中,又写下了“征输青草尽,名号赤眉多” 、“荆棘交千里,风烟锁百城” 等诗句,都是当时的实况。这些都说明尽管在他的思想上、作品上,有其阶级的历史的局限,但仍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